纪新雪活动了下因为久坐僵硬的脖颈,倾身去拿宣威郡主面前的木盒,“我看看。”
如果图册上的按摩方式简单,正好可以拿给虞珩。
让虞珩出力为他按摩,弥补因为绯丝草口脂而产生的愧疚。
宣威郡主面上浮现犹豫,下意识的加大手掌压在木盒上的力道,“有长安的八百里加急送来,你先处理正事,等晚上无事的时候再研究秘按摩图册。”
她不介意亲自与安武公主言明按摩图册的妙处,可是安武公主稚嫩羞涩,经验也少,万一为图册上的内容害羞,她在这里岂不是碍眼。
纪新雪对宣威郡主的顾虑一无所知,顺势改变用力的方向,去拿宣威郡主从袖袋中掏出的信封。
信封内不是文书而是长平帝的亲笔信。
长平帝要求纪新雪暗中清点正在山南东道的所有京郊大营军卫,做到随时都能最大程度的抽调兵马压往山南东道和江南西道的边界。
信纸的最后写着四个字。
‘兵不厌诈’
纪新雪盯着这四个字看了许久都没想到长平帝是想‘诈’谁,只知道此次对江南出兵,几乎没有短兵相接的可能。
所以他只要虚张声势到极致,让隐藏在暗处的人相信长平帝要对江南出兵就行。
纪新雪沉思片刻,拿出几张空白的信纸平铺在桌面,依次写下要求各地京郊大营军卫即日起开始学习游水,十日内学不会游水之人皆调为火头兵的命令,盖以公主金印后分别装入信封以火漆封存,命金吾卫送往各处。
处理完这件事,纪新雪才惊觉宣威郡主已经被他晾在一边许久,正坐在不远处的宽椅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发呆。
他连忙收起长平帝的亲笔信放入袖袋,走到宣威郡主身边道歉。
最开始宣威郡主将八百里加急递给他,退开避嫌的时候,纪新雪还记得屋内有宣威郡主这个人。
等心思全都沉浸在长平帝的信中,纪新雪的潜意识理所应当的认为除了虞珩,不可能有人在他处理秘事的时候留在他的书房内,身边没人就是房间内没有人,将宣威郡主彻底忘在脑后。
宣威郡主脸上的笑容仍旧明媚灿烂,不仅不计较纪新雪的疏忽,反而劝纪新雪不要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她早就习惯莫岣处理起正事就将她忘在脑后的行为,自家亲爹都是这副德行,她怎么会怪纪新雪?
宣威郡主的善解人意让纪新雪更加愧疚。
正好有人来报珐琅窑为锅炉预热的时候出现点小问题,纪新雪见宣威郡主对珐琅窑很感兴趣,主动提出请宣威郡主陪他去珐琅窑看看。
两人离开书房前,宣威郡主指着仍旧摆放在纪新雪桌角的木盒道,“不用将按摩图册收起来?”
纪新雪摇头,想起木盒中都是宣威郡主割舍给他的爱物,解释道,“除了凤郎,没人能进我的书房。”
宣威郡主脸上的犹豫更甚,她觉得安武公主应该先看过所有的图册,再决定要与襄临郡王共同研究哪本,但人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肯定与她和她的房中人不同。
人之交往,最忌交浅言深,她还是不要讨人嫌为好。
纪新雪已经在两天前仔细检查过珐琅窑中的各种细节,窑中的匠人也都是他扒着安业的匠籍册亲自挑选的人。
因为他要烧制的珐琅是铜胎珐琅,特意选了些炼铜坊的匠人,余下的匠人分别来自瓷器坊、画坊
后日就是正式开窑的日子,今日匠人们不仅要预热纪新雪专门设计的新锅炉,还要提前准备铜胎。
如今已经将近午时,预热锅炉却出现问题,很可能会耽搁后日正式开窑的时间。
好在导致锅炉总是无法预热到目标温度的原因并不复杂,纪新雪在锅炉周围观察了会就找到问题所在,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
进入珐琅窑的宣威郡主像只充满好奇的猫儿似的转动目光,不仅在看到专门烧珐琅的锅炉和绘制图案的平台时觉得有趣,连看各种没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工具时眼中都充满好奇。
纪新雪本就是因为歉意才提出带宣威郡主来珐琅窑,他耐心又仔细的为宣威郡主解释她所见的每样东西都有什么用处,还领宣威郡主去存放绘制珐琅图案所用的特殊颜料的地方。
想要烧制出漂亮的珐琅,最重要的便是烧制珐琅的原料,其珍贵程度不亚于虞珩专门为纪新雪寻来的各种绘画材料,几乎都是用各种可以充当宝石的矿石所制。
纪新雪曾在烧制珐琅所需的所有原料就位后,仔细的算了笔账。
光是珐琅窑最后的改造、准备珐琅需要的铜胎原料、加上寻找各种可以绘制珐琅的矿石颜料,他已经耗费八千两银子。
如果现有的材料都消耗完也没烧制出真正具有观赏性的珐琅,他就再也没有资格嘲讽虞珩漏勺
与此同时,虞珩正踩着沉重的脚步前往安和院陪纪新雪用午膳。
他这几日只在用膳和有正事的时候才出现在纪新雪眼前,不是故意躲着纪新雪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纪新雪。
只要眼角余光看到纪新雪的身影,他就会被无穷尽的愧疚吞噬,心中总是生出‘是他害了纪新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