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离宫前往骊山的阵仗不大,老人家现在越来越喜欢钦天监这个部门了,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或者也有点宁可信其有的玄学信仰在里面。
总之,忌讳一切典礼就对了。
从迎接皇上回宫,到如今自己出宫,一概都是“灰溜溜”的。
我不该这么说如此疼爱我的老人家,看着她上了车,出了门,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了,眼底一点薄湿,只低头不语。
身边,皇上一直扶着泉姐姐。
好像还没有完全从昨天的委屈中缓解出来,她一直靠在荣璋身上,脸色也浅浅的
我见犹怜。
“娘娘,德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明日就是封妃大典了,怎么看起来倒像是病了。还不如您这刚出月子的人精神呢。”陈妃从前瞧我不太顺眼,我猜是因为荣璋的偏宠,现在她的眼中钉是杭泉灵了,于是便从心里把我拉入了她的阵营,倒是与我亲近了不少,走在回来的路上挽住我的胳膊问道。
“本宫也不知道。大概夏初火气重,都会有些这痛那儿痛的吧。”我笑道。
“说来也是的,偏赶在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也病了。”陈妃皱着眉,“娘娘你别担心,明日有我呢,臣妾陪着娘娘,就站在娘娘身边伺候,还有咱们后宫的这些老人儿,都在娘娘身后呢。”陈妃向我挤了挤眼睛。
我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拍了拍她的手:“多谢姐姐。”
送过太后,一宿无话,转日便是封妃大典的正日子。
一早儿,就有我娘带着我四姐并两个嫂嫂进宫来了,帮着我收拾细节,慰我紧张。
见了她们,我便再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了,只坐在镜子前面,由着管事姑姑给我过目首饰,又是嫂子们替我挑拣着配起来。
我的嫂子们都是大家出身,选的东西又大方又华丽,配上那缂丝红豆的贵妃服制,一时,我觉得自己又好看出了新高度。
“要说咱家妹子本是水灵灵的出尘长相,那些清雅的衣裳穿在身上,便像芙蓉花儿一样。她自己也喜欢那些,少见太过娇艳的颜色。不想今日这隆重衣裳一穿,竟别有一番端庄之气,果然是贵妃娘娘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不一样了。”大嫂端详着我,笑语盈盈。
“别说话还行。”四姐自来了,一直坐在我的贵妃榻上吃桑葚,吃得嘴唇都紫了也不停,“一说话就露馅儿了。”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被我二嫂笑着推了肩膀,看镜子里。
我饶是气不愤:“好歹我还能装装,某些人连装都装不像。哪有个千金大小姐动不动就打人的?”
“所以我说,你来这深宫大院,没学点好处去,只学着虚伪了,那样的人不打她留着过年吗?”四姐翘了脚,用眼皮子吊着我,“不是我说你,平日里什么争风吃醋,你来我往的事情,你都能当看不见。愿意争呢,你就下场溜达溜达,不愿意争,自可以关起门来,什么也不看,再也少不了你的吃穿。但是这生死的事情,你若还让,那岂不是连命都交给了别人。那贱蹄子说什么我都不恼,左右和我没关系,这辈子也成不了姐妹了。只是她张嘴就是‘贤妃妹妹已然去了,咱们活着的人要保重自己,才能让妹妹安心上路啊!’我勒个去的!我用她在这里多嘴多舌告诉本小姐,我妹妹怎么样了?她怎么知道我妹妹不行了?难不成她投了药挖了坑放了箭吗?就这么肯定你死了吗?这是那天我来时好久没睡觉了,身上没气力,不然一巴掌可是了不了事的!我不把她黄子踹出来。”
四姐扔下手里一个绿灿灿的桑葚蒂,在小舟笑着捧来的水里洗手:“对不对小舟?你们也是的,这样的货再来,就打她出去!”
小舟悄悄给我四姐挑了个大拇指,两个人笑嘻嘻地捏捏咕咕在一起。
“这么大人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就没个把门的,那如今是位列四妃的德妃娘娘,皇上心上的人,连你妹妹都需要安分守己地相处,你就这样踹黄子又是扇巴掌的,果不其然被罚了这些日子跪祠堂,现在还闹腿疼呢!”我娘瞪着我四姐,用帕子扇了她的头。
扇得我四姐一个不吱声,转过身去开始旋一盘子松子,剥得咔咔作响。
而镜边的我,其实有些愣住了……
就在四姐说——“难不成她投了药挖了坑放了箭吗?”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动了一下。
“娘娘,掖庭派人来了,说礼部传话,娘娘可以起程前往鸿泰殿了。”门外,铃铛一身喜庆,进来回话道。
“嗯,那就走吧。”我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凤尾钗。
这支皇后才能用的钗子,现在也在我头上了,只是由原本的九羽之尾上减了三羽,作为区别。其余皆是一样,也昭示着我从今往后的身份已位同副后。
不说一行隆隆重重,华华丽丽的队伍,自我的安澜殿一直铺陈而出,直达鸿泰殿,我逶迤前行,步生庄重,一直走到了大周皇帝肖荣璋的身后。
而在我身后,亦是锦衣华服,巧笑盼兮的杭泉灵。
同着往日清清淡淡的简素不同,今日的泉姐姐一身远山黛绿,稳重中不失大气,却一点也不抢我缂丝红豆的风头,只在恭敬委婉中,显示着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