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一气呵成明显表现出的“谁也别吃”的态度和动作,泉姐姐更加坐立难安,几次想站起来,又看着荣璋不算太好的神情,一时难以抉择,眼睛里都紧张地恍惚起来。
在我的印象里,云波侯嫡女杭泉灵从来都不是这样唯唯诺诺的人,相反,她明艳大气,爽朗聪慧。那时的我私心想着,将来她嫁予荣璋,成为太子妃,而后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足是配得上的。
可是如今六年过去了,再见泉姐姐,她似乎已全然变了样子,神情里总是充满了惶恐,充满了小心,小心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讨好着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愧疚。
她这样的神情,让我本来有一点点吃味儿的气愤也无法再继续,又一眼瞥见她染红的双手,只觉得也许是自己不太厚道了。
“这个红豆糕好吃,是铁锚昨晚碾的豆子,裹了甜豆沙做的,最是益气补血,姐姐尝尝。”我微笑着把红豆糕递了过去。
“多谢贤妃娘娘好意,臣妾,臣妾还是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用早膳,这汤就由臣妾送去吧。”咬着嘴唇再不说一句话,泉姐姐不顾铜锅热烫,兀自端起来便向外去,连身后荣璋留她的声音都抛出了九霄云外,好像送汤便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一般。
“微微。”杭泉灵走后,荣璋将银镶竹箸放在桌上,声音沉郁不悦。
起身伏下,我双手交叠在身侧:“皇上,臣妾知错了。”
些许叹息,荣璋起身将我拉起来,眼底浅浅躲闪。
“皇上是有什么话要和臣妾说吧?”握住他的手,我问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的手被握紧了,很紧,就像在晓月轩,更像在安澜殿,岁月漫长,与君共好。
“微微……你还记得几年前,你为泉儿送嫁之时,荣璋哥哥曾求过你的事情吗?”荣璋的声音温柔下来。
记得吗?
或许就要忘了……忘却在每一次荣璋予我的柔情蜜意里,每个心疼又偏爱的眼神里,甚至是每一次他对我发的脾气里。
可是当杭泉灵这样真实地来到了我们面前时,一切该记起来的,想要忘记的,又都如此清晰地出现,想躲都躲不开,藏不掉。
好像忽然之间我便成了六年前,那个小小的人,小小的局外人。
“微微记得。”我轻声道,“皇上要微微告诉远嫁的泉姐姐,要……等着皇上。”
“所以……”再次握紧我的手,荣璋望向杭泉灵离开的方向,清澈的晨光从他的额头,鼻翼透过,带着耀眼的光泽,好像他生于荣光之中,便是历经黑暗,也会重新归于光明,并不需要等待谁的赐予恩恕,“所以微微,朕不能食言。”
放开我的手,荣璋走了,就在一片晨光中,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想追出去,追大周皇帝肖荣璋,追我还是个小姑娘时一见便爱上的男子,追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皇。
可是我不能追过去,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他喜欢我,便是喜欢我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的承诺……知道要守住这个界限。
深深呼了一口气,我重新坐回桌前,给自己夹了一块口味浓烈的南乳香肠,放在嘴里咀嚼,嚼碎脑子中无数的,却没有一个让人开心的念头。
离离抚了抚我的肩膀:“娘娘。”
“没事,坐下吃饭。”我笑道,拉了她坐下。
一顿饭,我尽量保持着笑容,笑到最后,我觉得自己的笑都自然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勉强了。
时间有点潮湿,也有点漫长,明知寺哥哥的搜寻不会有结果,可是众人心照不宣,还是在等着时辰,也等着搜寻无果之后,摊牌时刻的到来。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周的军队没有找到瑶仙的消息传回来时,日头高高挂在了头顶之上。
“贤妃娘娘,辛才人,皇上请二位娘娘前厅用膳。”有人来请。
辛离离一直陪着我,不说话,安安静静翻书,此时听说,瞧了瞧一直在绣一个虎头枕的我。
“好。”我端详着自己一上午的成果,只觉我这绣工足可以去长安城里开个绣铺子,说不定也能过活。
不过好像也就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她们对我的绣品总是嗤之以鼻,尤其是我四姐,用她的话说——你这是绣的吗?是用牙咬的吧?怎么里出外进的?
我说我是故意这样的,才显得与众不同。
我四姐呵呵,说什么与众不同,不就是不管绣几遍都是遍遍不同吗?
不同就不同,绣给品盠的自然不可以和别人的一样。
带着辛离离,慢慢踱步到前厅。
前厅可真热闹。
不止荣璋和施仁策已经落座,阿努蛮带着泉姐姐也在了。还有面色阴沉的镇国公,以及匆匆赶回的南晨寺。
“寺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才才听到消息。”我笑着走到他面前。
“微微……”南晨寺皱着眉,脸上都是愧疚。
“哥哥不要着急,自去的时候就是知道结果的,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的事情本就是难为哥哥,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实在不必为此伤神。”我笑着向南晨寺道,回身走到荣璋面前,见他点头,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