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寒山洞中,陆十安阻拦冯源以锁链绞杀百里弢。
“陆十安……”我眼中冷冷,轻声道,“或者,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
陆十安唇边拈笑,双手抱拳一躬到底,肩上血痕滴答落地:“在下……寒谷轮,百里明月。”
“西域药王百里明月?!”镇国公稍稍顿神,不住打量着眼前年轻的男子,“你,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百里明月浅然一笑:“镇国公说笑了,在下既当不起药王之称,也说不上多年轻了。岁月催人老,何况寒谷轮的岁月便如刀剑,哪里肯放过我们半分?”
百里明月,陆十安……我想,为何换了个姓名,人的性子,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彻底的换了一般。
陆十安狡黠开朗,肆意洒脱,可是百里明月,眉目间却都是淡淡的哀伤。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
“不知大名鼎鼎的西域药王到此意欲何为?难不成是同这一伙贼寇一样的目的?”镇国公也不再绕弯子,向百里明月问道。
“是。”百里明月诚恳而答,随手挽了挽自己的袖子。
三哥顿时警觉,剑横向颈:“别动!”
百里明月不看我三哥,眼中都是笑意:“江大人不必紧张,我是想拿一样东西给百里弢叔王一观。”
“药王神通广大,谁知道拿出的东西是给这贼寇看的,还是什么毒虫毒物要来对付我们的?”三哥不允,剑刃明亮。
“哎……”百里明月叹了口气,“江大人,我若是想害你们,只需一剂药品,半个时辰,行馆中怕是连只狗都剩不下了。江大人倒是想想看,自你们来到依宁至今,在下是否害过你们?包括南晨寺在内。”
不止我哥哥在想,所有的人都在想,他说的好像是实话。他不止不曾加害我们,行医问药倒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便是辛离离都是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可是他自己也承认了,同着百里弢兄弟是一伙的。
我想张口询问。
“娘娘果然敏慧如传闻,很快便能抓住关键。刚才娘娘同寒谷轮书王所言罗娅之事,也正是在下想说的……只是我说了数遍,他们都不曾听。”百里明月摇了摇头,“所以请娘娘同意我出示一物可好?见了这个东西,也许寒谷轮同大周,同南晨寺之间的误会也就此解开了……”
望着百里明月确如明月的眸子,我终是点了点头:“好,本宫同意了。寒谷轮乃西域属国,自归降来数年平静,未起波澜,若可解了此误会,当是两国之福。只是有一句话本宫有言在先,无论是不是误会,百里弢手上沾了我安西营副官孔武之血,他必死无疑!”
百里明月的神色动了动,微微叹息着自袖中抽出了一个木盒子:“麻烦江大人,把这个东西给百里叔王一观。”
我见过很多人落泪,很多种哭,悄然无声的,嚎啕惊天的,虚情假意的,碎人心肝的。
眼前这一位的哭法,却第一次让我见识了所谓——泣血。
一滴眼泪自眼眶滴出,好巧不巧落在百里弢那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疤痕上,一路蜿蜒而下,滑到下颚的时候,已是一滴残血。
“药王,这木盒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百里弢死死抓住木盒,一分也不敢松手。
“叔王殿下,你可看清了,这东西可是罗娅王妃的?”百里明月眼中都是同情之色。
“是,是,不会错,这盒子是我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你看这凹槽,放的便是那枚簪子。”百里弢说着,向我伸出手,“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求求你,能不能把那个簪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旁边的侍卫从我的手里接过簪子,递给百里弢。
急不可耐,百里弢把簪子放到了木盒中:“你们看,你们看,是不是正合适?这个凹槽是不是正合适?这是我送给罗娅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她才十二岁。我送给她金镶蓝田的钗子她不要,蓝珀的花钿她不要,她说她喜欢这支红色玛瑙,戴上便像新娘,像我的新娘……”
我抿了抿嘴唇,这位仁兄是怎么看出这两样东西正合适的?或许从前合适的吧……但是现在这个簪子简直就是一块拧巴在一起的破银锭子,放在这个盒子里无论是长短还是粗细全不合适。
可是人的眼睛都是随着心的,若是喜欢,飘萍也是心上物,若是不爱,玫瑰也是手中血。
百里弢的簪子是,南晨寺的书昕,荣瑜也是……
“药王,药王!明月先生!这是罗娅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你从哪里得来的?”百里弢抓着铁网,想把百里明月的表情看清楚一点。
百里明月望着铁网中的百里弢,眼中隐隐都是遗憾:“三个月前,大周国君即将亲自巡查西疆的回避告示一出,你们便开始精心地准备这场刺杀。自五河至依宁,再到安西都护府,潼门关守地,步步为营,皆设埋伏,只等周帝到来。可惜事与愿违,大周国君不曾御驾亲至,你们就不甘心了,说既然是杀不了肖荣璋,那就先除掉南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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