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我们到达山洞之上的岩层,已可见火光透出。
身边,擅于追踪之术的楚广视忽然伏地而听。
“是咱们的人马!”半晌,楚广视起身道。
冯源点了点头,指着脚下一处凸起的岩崖,轻声道:“走。”
不知道陆十安在这洞边徘徊了多少次,才选定了这个地方,真是不错!虽看不到洞中全貌,但是一个小小的透气孔却让我们能够看清洞中一半的设置。
而且,这个孔洞极其隐蔽。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断然不会发觉这个隐藏在杂草之后的小砂眼。
现在,寒山洞内火光灼灼。
一个睡在狼皮褥子里昏昏沉沉的大汉伸了个懒腰。站在他身边高大如山峰的人一张口,我就知道是白天遇到过的那个二将军:“哥哥醒了?他们来了。”
“嗯,来了就来了吧。”大汉好像十分不屑,活动了活动肩膀,发出咯咯的关节碰撞声响。
我看到了他的脸颊。
方正犹如端砚,漆黑便像磨盘,只一道斜劈而下的刀伤,让整张本有些骇人的脸,忽地多了几分,苍茫……
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伤,刀伤,剑伤,弩伤乃至烫伤冻伤,凡是疤痕,尤其是战场厮杀落下的疤痕,总是让人心惊的!仿佛霎时便能随着它亲临那残酷的一幕……让人不忍去想。
可是这个人脸上的伤,为何观之而观之者会觉得心中疼痛?
我晃了晃脑袋,什么疼痛?有孔武痛吗?
想到孔武,我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渗出寒气来,只想现在冲下去拼个你死我活!
一直抱在怀里的金貂似乎感觉到了我骤来骤去的体温变化,安静地跳上我的肩膀,用尾巴扫了扫我的脸颊。
月朗而星稀……
寒山洞中。
刀疤脸没有起身,坐在自己的狼皮褥子里,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了一支绸包出来。
借着火光我可以看到,他手中多了一枚银钗。钗身软细褶皱,上面镶嵌的红色缠丝玛瑙已经掉落了数颗。
本来就不是很值钱的材质,现在几乎就像是一块废料,七扭八歪,黯淡无光。
可是大汉好像觉得它十分珍贵的样子……拿在手里,棒槌一样的手指轻轻碰触已经发黑的钗面,生怕碰坏了一点。
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温情的时刻吧,他一定是在思念某个故人,还是个故女人……又或者是个悲情的时刻,她走了或者不在了。
可是下一秒,他的悲情时刻怎么就忽地变成了我的惊情时刻?!
“老二,去把南晨寺的那个贱女人给老子带上来!”刀疤大汉道。
“是。”山峰一样的老二走出了咚咚的响声,很快就带来了一脸“无所谓”的肖书昕。
“你个臭娘们!别以为自己中了寡妇毒,爷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寻乐子的法子可多了去了。”抓住书昕的头发,贼老二吐了一口口水在书昕的脸上,笑着去扯书昕胸前的衣裳,“这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禁不禁得起这手指粗细的铁链穿过骨肉啊?那喊声一定好听极了,比在床上还销魂。就让你那缩头乌龟一样的男人听听,他是不是还不如爷的一条铁链子?”
身边几个兵士哈哈大笑起来。
将衣衫凌乱的书昕扔在地上,贼老二抓了一根铁链过来,徒手将链头掰直,试了试这根未经打磨的“铁针”是不是够锋利。
“一点儿都不尖,扎进去一定爽极了!”贼老二向着书昕一步一步走来。
书昕在害怕,身上不住颤抖,移动着向洞边的山石躲闪。
“老二。”刀疤大汉挥了挥手,“别着急。”
“大哥,南晨寺那狗贼昨日受了伤,今天要是不给他点儿刺激,他不一定敢出来啊。”贼老二手中铁链晃晃。
“他会出来的。”刀疤大汉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玛瑙钗缓缓插到了头上。
军髻紧束,半分装饰也无,让这根细小的发钗插进去十分显眼,恍惚间便觉得有什么人的灵魂附着而来,落在了这个莽汉身上。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贱女人绑在寒山泉边上,架一束白羽箭在她身前,对准她的心脏。”贼老二朝着自己的手掌啐了一口,来回搓动,好像在清洗手掌一般,像是抓过书昕的衣服都让他恶心不止。
我用指尖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止住一阵阵翻心,凝下神来,再去观看洞中情景。
寒山洞比我想象的大,我以为蒙犽山几座连在一起的矮小山峰形成的山脉,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孔洞,如今见了,倒是有一些相信陆十安“神仙抛石”的胡扯论断了。
这座天然洞穴中,如今站了约有两排二十几个护卫,皆是军士打扮,不同于大周常用的皂色铠甲,他们一律青灰皮面,上嵌铸铁鳞甲,可惜这鳞甲布局稀松,只罩住了比如胸口,腰腹等关键部位,其他地方隐约可见拆开鹿皮线的粗大针口。
这是改造过的,只不过并不是向着御敌时更加坚固的方向改造的……看起来倒像是陈旧不堪,拆拆拼拼,勉强缝制的。
再瞧他们手中武器,我所想象的冷如寒月的弯刀,只在几个人手上有,其他人所用的各式武器就真的是“各式”——长枪、青矛、石锤、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