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总是回忆这次遇到的“沙暴”,努力分辨我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倒,但是始终也没有想明白。
就像我醒来的时候,看到月光之下闪亮的溪水自身边流过,直向着依宁的城墙而去,又适时转了一个弯,流进了未知的黑夜里一样让人迷惑。
我在睡着之前,这条溪水是不存在的,这一点我能肯定,漫天的黄沙,赤黄的戈壁,好像一切都是干燥的,干得人随时会裂开,怎么会有这样一条生机勃勃的活水,而且天这么冷,所经之处皆是冻土,这样的水自哪里来又往哪里去呢?
所以我又是在哪儿?
我当然不会以为自己一摔就把魂魄都摔出来了,因为我浑身疼,哪儿都冷,还能看见一个裸着上身,挽着裤腿的男人,站在溪水里擦拭他的身体,呼啦啦澎起的水花冒着热淙淙的烟尘,映衬着明亮的月色。
我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高大,但是身姿精健的男子,忽然觉得眼熟。
“你醒了?”男人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过身来笑着看我。
“我的天啊!是那个猥琐的裸男!”我不禁暗暗惊呼,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男人笑着摆了摆手:“别害怕哈,也别自作多情,我对大肚婆不感兴趣。”
心中厌恶至极,我抻起自己还算整齐的毛氅遮住身体,靠在树上,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也包括眼前的男人。
“这就是阿凡带你来的那片胡杨林,这条水是回头沙打折了几根断木,落在地壳子上砸出的暗溪。”男人拽了几片尚未掉落的胡杨残叶,叠成了一个圆筒,盛了些水,走到我身边,“喝点水吧。”
我不喝,一切坏人给予的东西都是坏的!
“你不渴,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渴了。吃了半日沙子,你有些脱水的迹象,喝吧。”男人笑着又把水递过来,“放心,我试过了,这地下水干净得很。”
我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喉咙,真的要冒烟了,一路从嘴唇到肠胃,现在就像是一条沙道。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喝他递过来的水:“阿凡呢?”
“那家伙受伤了,给你挡风沙的半边身子毛都没了。”男子见我不接他的水,干脆连着树叶带水一起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好在它遇见了我,敷过草药,现在在林子里睡觉呢。”
我不信他说的话,站起来四下寻找:“阿凡,阿凡。”
有低低的嘶鸣声从林子里传来,远远地,瞧见山峰一样的阿凡嘚嘚跑了出来,直到我身边。
够不着阿凡的脸,勉强可以摸到它的肚子,却见它身上确实糊了花花绿绿的草药。草药下面深可及肉骨的伤痕,显示着它拼死为我保一条命,不是,是两条命的惨烈。
“担心啦?”男人侧着头,瞧我一脸的心疼,走过来嘻嘻一笑,“没事儿的,这温泉有疗伤的作用,等他的皮肉好了,在这水里泡一泡,不出半个月,就能吃了。”
我回头怒视着男人。
“不是,泡一泡就好了,就好了。”男人笑着摸了摸阿凡的头。
意外的,这只被向导安驰阿称作塞外神驼的阿凡被这个男人一摸,竟显得十分开心,低着头由着男人摸它的脸颊,又用硕大的鼻子拱着他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精神了。”男人拍了拍阿凡的肚子。
像个小孩子一样,阿凡欢快地消失在密林之中,留下晃晃的尾巴闪在月光里的残影。
“你是谁?”阿凡喜欢他,我可喜欢不起来,想想小昭姑娘的悲惨遭遇,我就想立时找把剑,斩了他才解恨。
男人刚想说话。
“把衣服穿上!”我拧着眉转过头,走到树下的山石边坐了。
偌大的树林子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明显更喜欢他的阿凡。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状况,不知道打起来是不是这个精壮男人的对手,所以我考虑再三,还是暂时保持着和平相处,等待有人来找我。
“怎么了?觉得打不过我,放弃抵抗了?”男人拎起自己的上衣,一边穿一边靠近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话说多了容易惹祸?”我不抬眼看他,低着头整理自己的毛氅,上面破了一块儿,兜着一包沙子,我噼里啪啦把它们打下去。
男人不以为然,一边系扣子一边拿了腰带束在腰上,月下,腰腹劲瘦如刀弓:“话说多了会不会惹祸不知道,但是中了瑶鬼的毒,一定死,是跑不了的。”
我霍然站了起来。
男人点了点头:“坐下吧,趁着你睡着了,我给你诊了诊脉,本来是想看看你被沙子吹得‘上天入地’的会不会伤了胎儿,不想这小伙子挺结实,可是他娘中毒却是不浅了……”
听得男人知道瑶鬼之毒,我的目光狐疑而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燃起了一些希望。
既知道瑶鬼之毒,他会不会有解毒之法?
想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男人一笑摇头:“没有,我没有瑶仙在手,解不了毒,不止我没有,谁也没有,当然你可以等下次水底的瑶仙开花。”
“瑶仙开花?还要多久?”我现在确定这个人真的知道关于瑶鬼和瑶仙的事情。
曾经我以为这说不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