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与三哥回到了长安城,自西平门驶入,径直走到了一个地方。
三哥跳下了车子,我还在疑惑他怎么刚才躲躲闪闪,现在倒是大大方方下去了,却见车门打开,三哥已伸手向我:“下来吧。”
脚一落地,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里是……澄楼的后院!清晨气息甜凉,中有面香夹杂。
眼前,特为达官贵人上楼所修建的,隐蔽又华丽精致楼梯就在我的面前。
“这里……这里怎么?”我吃惊不已。
自江还晏离去又经历被扣押天牢之难,在我的想象中,澄楼应早已人去楼空,轩阁凋零,不想眼前曾经的繁华所热闹地不止未有半分破败之色,竟像是更胜从前。
“娘娘和将军上去说话吧,这里冷,属下预备了东厢的暖阁。”孙校尉道。
我一笑,知他必晓得我们回来的底里,便随着他带路,同三哥一起上了楼梯,经过宽敞的走廊一直到了东边的雅厢。
一进门,果然暖香扑面,连热茶小食也准备好了。
闲话不说,走了一夜自然饿了,我便坐下一五一十,清清楚楚地吃起东西来,瞧得我三哥没吃了两口便停下来,只满脸嫌弃地看着我。
“怎么了?多好吃啊,怎么不吃了?”我塞了个汤包在口中,看向我三哥。
“我没带那么多钱,怕吃多了没钱付账。”我三哥一笑道。
我将头上的簪子脱下来,拍在桌子上:“拿去,买半个酒楼。”
三哥摇了摇头:“那还真不能。”
我刚想说,这可是赤金琥珀,价值连城。
我三哥指了指门外:“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江还晏开的酒楼了,成了官家的买卖。”
“啊?官家?官家还许经营买卖?”我嘴里的包子落下汤汁来,掉进我的粥碗里,浑浊浊油花花的一片。
据我所知,这可是本朝明令禁止的,凡有在朝为官之人,本人及家中父母亲眷乃至子女近侍皆不可为商贾。
当然皇商是除外的,因为皇商按照本朝历法乃是“明利”之商,也就是采购,制造,供应价格皆要在朝廷备案,所经商铺不可自取利益,皆需向户部经管按时典帐,由朝廷全做监管,为的就是怕其与官员勾结,行使贿赂。
所以现在三哥说这是官家的买卖,可真是奇了。
三哥点了点头:“明面上自然不是。江还晏被抓之后,这里就被刑部查封了,而后户部接手,按照规矩清算充公,不过这么大一个地方,又是西市极繁华的所在,自然不能由它一直空着,所以朝廷诏了公文,拍与愿意接手之人。如今这里的老板姓黄名仁。”
我想了想:“没听过,当官的吗?”
“那自然不能……但是他可比当官的厉害多了,这几年长安市井流传着一句话,叫‘黄不黄,黄金为土皇商无粮’,说的就是他了。”三哥笑道,嘴角不屑。
“啊?什么意思?”我觉得太极宫不是个好地方,我一进去不知道错过了这长安城里多少精彩的事情。
“这黄仁乃是户部尚书姚天成的故交,一届的举子。听闻姚天成这两年已有告老还乡的打算,还计划着等自己无官在身的时候,与这黄仁做了儿女的亲家呢。如今经由查封交给户部公开标价,售卖民间的商铺营生,乃至赌坊勾栏,大多数已进了黄仁的口袋,他现在俨然就是这长安城里最大的商贾,仗着准亲家的势力欺行霸市自不在话下,连吃着皇粮的皇商,都要看他的脸色做生意了。所以才有他要争执,皇商也无粮可吃的说法。”三哥斟了一杯茶,拿在口边抿了抿,“嚯,黄金叶,怪不得要一两金一壶。”
“一两金?”我瞧了瞧他手中的茶水,这是喝茶吗?这不是吞金吗?
我这暴脾气的,听见三哥这么说还能这么淡定地喝茶,我也算是好涵养了:“这二哥干什么吃的?别人也就罢了,他身在户部,不知道这些事吗?”
三哥扬了扬眉:“改明日你见了他,你自己问问,这官是怎么当的?怎么当着当着,成了官蠹蛀虫的灯下炭,背上蝇了?全然看不见自己黑。”
我瞧着三哥,想了想,又想了想……
“不可能,二哥那样的性子,脑袋活泛得像装了机关,怎么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同流合污?”我噘着嘴,想了半日,“哦,我知道了,三哥你这么清楚这些事情,当然……”
“当然是有‘内鬼’了。”几乎异口同声,我和三哥不由得笑起来。
“所以呢……”我小手戳戳,兴奋地看着江江小郎君。
“什么所以呢?”三哥不屑,继续“吞金”。
“所以呢所以呢……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别打哑谜了,你才没那么闲呢,一定是有大事来办,快说快说,不要急死你又可爱又漂亮又聪明无比的妹妹了。”我身上每一块肉肉都不安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三哥。
三哥指了指门外,笑道:“别着急,很快就知道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紧张又激动地侧耳听着门口的动静。只是听了半日也不见有什么声音,这澄楼仍旧是下面热热闹闹,三楼静静悄悄。
“到底……”我急不可耐,刚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