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晓月轩中,刚刚被荣璋手中“阳轮”一掷,缩回锦盒中的忘忧草,探出了它火舌一般的触手,向着贡桌上的阳轮围拢而来,霎时燃出鬼魅一般的火光将阳轮尽数吞噬。
在场众人不禁骇然,慌忙向殿外撤去,边走边听得贡桌上噼啪爆响之声骤然惊起。
再看时,那鬼草的触角竟是像碰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乍然离了阳轮周身,腾跃在半空之中,迟迟不敢再落下。
“皇上快走!”冯源护在荣璋身后,催促我们快些离开晓月轩。
众人不敢怠慢,迈步向外。
然而,可怕的事情似乎永远不会轻易停止,就在我们急匆匆向外撤退的时候,那腾空的鬼草好像能听懂人话一般,一击阳轮不成,竟将触角再次扬起,转向众人来……
饶是火焰丛丛,却让人肝胆俱寒,因为我们发现,这神书中描述的上古奇草在左右晃动间,竟是将目标锁定在了——荣璋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鬼草连枝带蔓如水中巨蚺一般缠绕而至,待看清了它的身形,已近在咫尺。
“皇上小心!”不敢直接碰触鬼草枝蔓,冯源腰间七尺剑凌厉而出,转瞬与鬼草战在一起!
几个侍卫见到状也纷纷拔剑,迅速加入了战局。
但战局……
只是人自以为的战局罢了,于这只忘忧草来说,这小小人类的反抗似乎完全不在他眼中,只见它左挪右闪,仿佛开着玩笑一般从众侍卫的眼前划过,烈火盈尖的触角仍旧朝着荣璋毫不犹豫地袭来!
它的目标始终未变,不过转瞬,已到眼前!
“荣璋哥哥别动!别动……”被荣璋合身护在怀里,我还是从缝隙里看到了尾随而来,一只已经离着荣璋的背脊不过寸许的草尖。
此时它燃出的火焰撩撩,停在那方寸之间,只需一个纵身,便可耸至。
我知道,这一刺若中,荣璋定会同屋子里的仙蕙,院子里的小婵一般,在我面前化作一滩不可拾起的血水,不止形状,连声音也从此再无。
心痛如绞,汗滴若瀑。所有人都静止了,感受着一寸和一生的长短较量。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这并没有眼睛的东西是在凝视着我,就像我也在盯着它一般。
下一秒,它晃了晃,又晃了晃……
我已来不及多想!
抽出双手迅速抓向那鬼草带火的触角!
不过刹那,一阵深入骨髓的尖锐刺痛传来,从指尖直透心底,继而周身仿佛都被穿透了一般,瞬间失去了某种生气。
后来我想过,那时我大概失去的就是我的生命,灵魂被这破草条子剥离出了我的躯体,飞到外面闲逛去了吧。
被触角刺中手指,第二三条触角再欲冲到我身上的时候,眼不急手不快,马后炮到令人发指的冯源终于想起来要砍断这鬼草的根脉。
一剑下去,根断脉折,眼前的忘忧草火焰顿失,若破败的枯木一般瘫缩在地上,不一时只化作了一滩黏腻的水汽。
“微微,微微,伤口在哪里?告诉我你哪里疼,我帮你吸出来,把那鬼东西的毒液吸出来,你告诉我,告诉我,我找不到……找不到……”荣璋的脸颊脖颈已被爆出的青筋布满,将我搂在怀中,不断翻找着我手指上的伤口,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觉得我现在能清楚地感受到仙蕙和小婵化为血水前的感觉了,说实话,那并不痛苦,甚至还有一些轻松,便如鬼草之名,依依可忘忧……
而我的意识也在这个时候开始逐渐地丧失,我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琼楼玉宇,南雁高飞,直入辽阔的海面……微风袭来,周身净朗。
“微微,微微!你说话,和朕说话!”我的耳边,荣璋的呼唤更加焦急,可是我不想听,也不想答言,我只想随着南雁去,飞到那云深不知处。
而我就真的去了,随着征雁南飞,落在云朵之中,柔软而轻盈。
可是……为什么在我的身边有一个小小的孩子跟着我呢?他还在对我笑着,唤我“娘亲”。
“你是我的孩子吗?”我问他。
“是啊,娘亲,我是娘亲的孩子,要抱抱。”小家伙笑着向我伸出双手,要我的怀抱。
把他温柔地抱在自己怀中,感受着他绒毛一样的头发落在我的手心。
我要睡去了,暖暖地睡去了……
“娘亲别睡,娘亲别睡。”小家伙蹭着我的肩膀,把我蹭醒,“娘亲你看,那有一棵好大的梅树,上面结了好多的梅子,又红又香,娘亲给品盠摘一个吧。”
“娘亲好困,想要睡,那梅树那样高,让你父皇摘给你吧……”我睁不开眼睛,只想睡去。
“要一个,要一个嘛,娘亲给孩儿摘一个梅子。”小家伙不断摇着我的胳膊,又指着眼前姿若瑶池仙品的梅树。
我抬头去望眼前这棵高耸没入云霄,仿佛能直达天顶的梅树……透过枝丫,那一树的青红梅子,半熟半露,在缭绕的烟雾中,风过摇摇,摇摇欲坠,坠如星落……
打在我和品盠身上,噗噗地响,温柔又调皮,逗得品盠咯咯笑个不住。
想从地上捡一个,脚下却是不见底的云雾蒸腾,哪里还有梅子半分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