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辛才人来我宫里做针线,忽然问我是否知晓宫中最近的事情。
“什么事情?”我问道。
“听说这几日各国使臣走了之后,桂阳公主常常到皇上面前去闹呢,娘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辛离离向外瞧了瞧,见殿外并无杂人,又向我近了近,“臣妾的宫室离着御花园近,这几日夜里常常听到有人在园子里哭,我便留心靠在院墙上听,竟是公主呢……”
我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都没太出去,只在自己宫中囤着,果然是耳不聪目不明起来:“我不知道,不过要说你这胆子也是够大的,这太极宫已有了上百年的时光,什么人没住过,什么事没有过,半夜有人哭,你也敢出来瞧瞧啊?”
“娘娘别拿我打趣,臣妾要是告诉娘娘我听到了什么,怕是娘娘胆子这么大的人也会被吓到的。”辛离离眯着眼睛,看起来确实有点忧愁,也有点紧张。
我打开手里的小暖炉,将里面烧乏了的炭灰拔出来,又自己用火钳子从炭笼里捡了一块儿火红的放进去盖好锁住,放进棉包里抱着:“公主刚刚没了腹中之子,正在伤心,夜来无人时落落泪,排解些忧虑也是难免的。”
辛离离摇了摇头,拈着针自绸缎下绣过来,却绣歪了。
辛离离绣的花很好看,活灵活现,配色也不俗气,宫中人都爱烦她做个活儿,一个荷包一个穗子,戴在身上鲜亮大方。
她也送过我几个小玩意儿,我时常换着戴,很是喜欢。比如现在腰上挂的这个小玉佩,上面的绳子就是辛才人编的,一行小玉珠又匀称又灵巧,我拿在手里把玩,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心中一动,脸上却未露出声色:“那到底说了些什么啊?值得你这么费神想?”
“臣妾听墙根也是一句半句的,公主一行哭,一行口中埋怨,说的是什么……‘定是因为那个贱人,你才死都不肯与我在一起’,还有什么‘让我抓住了,定将她碎尸万段’”辛离离皱着眉道。
“离离。”我心下一惊,忙拉住辛才人的手。
辛离离被我吓了一跳:“怎么了,娘娘?”
“这样的话你可对别人说过?”我急问道。
辛离离忙摇头:“哪里敢啊?听到时都要吓死了……是因为知道娘娘胆子大有见识,才敢和娘娘说的。”
听得辛离离并没有对别人讲,心下稍安,又少不得安慰她两句:“不管因为什么,都不与咱们相干,你听到了也只放在心里吧,最好以后也不要去听,不为别的,万一被公主发现,总是尴尬,再扯出别的事来更不好。这宫中日子本来也不好过,何苦给自己添些烦恼。”
辛离离忙点头应是,自此不敢再提此事。
两个人做活直到了掌灯时分,辛才人才收拾东西离了晓月轩。
一时,荣璋亲拎了一个锦盒,兴冲冲跑进来。
小舟见了忙过去想接下。
“别倒手,沉得很。”荣璋笑着,让围过来的我们都闪开,自己亲自把盒子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拍了拍手笑道,“来吧,都猜猜是什么?”
“定是什么新鲜汤水,皇上拿给我们娘娘补身体的。”小舟笑道。
“或者是蛋羹酥酪,怕颠碎了,才这么小心翼翼。”兰桨瞧着盒子小巧,觉得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算大。
“都不是吧?”我近来,抹了抹盒子的边缘,“好像有些花香。”
荣璋一拍手:“都说孕中人鼻子灵验,果然了,怕不是多吉都没闻出来。”
我瞪了荣璋一眼,你才是狗呢。
“把灯都熄了,快点快点。”像个小孩子一样,荣璋向旁边伺候的人挥手道。
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小丫头们忙七手八脚跑东跑西,逐次熄了殿里的火烛。
“看好了,别眨眼。”黑暗中,荣璋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虽然有点懵,但是好奇大于懵,忙屏住呼吸,等着荣璋在黑暗里整出点什么名堂。
殿中无烛,月有馨光。
虽然看不清荣璋在干什么,但是盒子光滑的边缘还是在他小心翼翼就要打开盒盖的时候,反射出丝丝的冷光。
而随着盒盖被荣璋缓缓打开,这冷冷的光瞬间便被吞噬了!
吞噬它的是盒子中一抹跳动的火焰,怦然而出,像极了一颗火热的人心,又像是某种弄火的精灵,只在一瞬间便把整座晓月轩的正殿照得如琼楼玉宇一般富丽堂皇!
鹿柴本是荣璋闲暇时自处的地方,他不爱繁复,所以这里收拾得极雅净。
如今我住了进来,不过是添了些柔美脂香的女孩儿家摆设,并没有摆金置玉,闹得珍宝馆一样,仍旧是清清素素的调调,可是现在……
这里怎么变了?!
变得几乎不能相认,雕梁画栋不厌,琼楼玉宇不缀,隐隐可见其间凤凰于飞,瑶池潋滟,莲楼宫阙,仙草盈绽……便似一幅流淌的天宫画卷一般在众人面前流转跳跃着,直冲进人的眼里心中,
“这……这是……”我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然后我发现,我还算好的,小舟四个连同殿里伺候的小丫头,已然集体失语,只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忘了。
“将灯掌上。”片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