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爹娘从娘家“哄”了出来,车行缓慢,卫士严谨,周遭静谧,连点声音也没有,我百无聊赖地靠在轿厢上缠着手中的帕子。
“娘娘,饿不饿?”今日陪我回家的是兰桨和铃铛。
铁锚那日陪着我在风里站了半宿,这个家伙也不告诉我她来了葵水,回到宫中就发起热来,葵水也哩哩啦啦好多日不见停下,吃了药下去才慢慢有些收敛。
我便告诉她只能静养,不许到我身边来伺候,也不能跟着我回家。
小舟昨日被桂阳公主的大侍女唤作远淑的烦去捧莲花灯了,说是公主要给未出生的小翁主在宫中做一场三日的水陆法事。各宫娘娘身份贵重,不必亲自前来,只派了宫中最得脸的大宫女去,为小翁主亲捧各色祭品,随祭三日就可回来了。
既然各宫都去,我也没什么好拦的,便由着小舟换了一身素白衣裳,跟着远淑去了。
所以今日回家来,只带了兰桨和铃铛。
“我不饿,刚才吃多了酒,心里突突的。”我笑道。
“给。”铃铛递了一小琉璃瓶子玫瑰色的花露进来。
“什么东西啊?”
“玫瑰雪蜜。”铃铛笑道,“是三少爷送的,说娘娘一会儿酒劲上来,就给你喝这个,喝了就好了。”
我扬了扬眉:“玫瑰雪蜜啊……想不到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宫妃子,有朝一日也用得上咱们长安城里贵公子圈儿流行的醒酒东西。果然是我三哥,细心的哩~”我笑着拧开瓶塞,灌了一口。
真好喝,满口清香不说,花蜜流经喉咙直送到胃中,觉得精神都清明了很多。忙将剩下的半瓶揣进怀里,不舍得再喝。
秋色于午后更胜。
我的马车逶迤进入太极宫的角门麟趾门的时候,一班跟随的侍卫便留在宫外,换班去了,只由着我宫中的侍从随行。车子咿咿呀呀碾过太极殿后甬道上长长的车辙,直向鹿柴而去。
“你俩去一趟魏贵嫔和辛才人那里,带上咱们从澄楼包来的食盒。”快到鹿柴的时候,我向着窗外随行的兰桨铃铛道。
“还是先送娘娘回到咱们殿里再去也是一样,哪里急在这一时?”兰桨笑道。
“快去吧,今日天气热,那些海里的东西极容易坏,巴巴打老远带回来,再送了坏的去,岂不是浪费了银两?”我的脸浅浅的红着,心突突跳着,直觉得口齿都不那么清楚了。
兰桨和铃铛相视一笑,又嘱咐了小丫头几句,便各自拎着食盒,向着浮光殿的方向去了。
“哎呀,好乏……”坐了半日车,觉得腰酸得很,及到了鹿柴门口,我便不叫车往前行,自己下来向着殿内走,想着散到晓月轩,大概也就舒服了。
“贤妃娘娘。”一只脚没有迈进大门,身后,桂阳的宫女唤作遥梦的,带着两个小丫头来了,远远地和我打招呼,即走近了,一伏到地,甚是谦卑。
“是遥梦啊。”我笑道,“可是公主有什么事?”
遥梦端庄一笑:“回娘娘,这几日咱们公主病着,也不曾听闻外面的事情,这到了正日子,才听太后娘娘讲起今日乃是国公夫人的寿诞。公主说这几年我们在西疆待着,都忘了长安城这些礼了,实在是不恭谨得很。如今回来了,又正赶上,虽身子不好不能去,一定是要送上心意的。”
遥梦说着,挥手向身后的小丫头:“这是前年公主同着驸马去西域游历时,在当地的一个道观中得来的一尊寿星。公主当时好奇得不行,只道西域多信佛教,不想竟有咱们中土的道观,自此便珍爱非常,今日舍得送给国公夫人,也是一段缘法,还请贤妃娘娘代为收下,送给老夫人。”
“多谢公主这么珍贵的寿星公,今日本宫喝多了酒,不便前去唐突,礼物本宫替国公夫人收下了,明日再到太后宫中,亲向公主致谢。”我笑道,微微俯身。
遥梦也伏了下去。
“无妨的。”同时起身,遥梦微笑道。
我一笑,回身就要去。
“奴婢是传公主的话,贤妃娘娘喝多了也无妨的,务必想请娘娘到丽玲轩一叙呢。”遥梦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对我道。
“公主搬回丽玲轩了?”我回身问道。
“是,公主说娘娘督办修缮的丽玲轩她十分满意,想要亲自感谢娘娘。”遥梦道。
“这倒不必,本是分内之事,又是太后亲嘱,哪敢不尽心。”我笑道。
“哎……说来娘娘都是这样谦逊,却不知为何教出的奴才这般不服管教?”遥梦目色淡淡的,在极度的端庄自持中,露出些许微凉。
我瞧着她,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觉。
“你说谁?”我盯着遥梦,眼光速冷。
“不过是打碎了一盏琉璃银灯,公主说了她几句,小舟姐姐就不愿意了,将手里的莲花碗也不要了……奴婢劝了半日也不管用,想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又是陪嫁来的,自然娇贵了些。如今公主也不敢甚说,又不敢告诉太后,只得关在丽玲轩中,还请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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