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淮织行馆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柳执事检查了我的头皮,说我可以洗头发了。
开心到飞起!由着小舟和铁锚细细将我的头发一点一点梳理开,再尽量避开头皮,用清香的皂角和薄荷膏洗泽发丝,总折腾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我的洗头大业算是完成了,感受着久违的清爽舒顺,我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都美貌了几分。
第二件大事,是荣璋没有答应老王主为了他儿子武程乾放弃正面攻打中山城的祈求,但是荣璋答应老王主,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到中山城下,见机行事。
正午时分,御驾离开了淮织。
对于这第二件大事,其实我没有什么兴趣,行军打仗嘛……爹打了一辈子仗,娘担了一辈子心,我家的兵书就像外祖家的《礼典》一样,都是拿来垫桌脚的普遍存在。
倒是刀光剑影,血染战袍的事情总是不那么容易消化,所以我们家的人都不爱说打仗的事情……也不爱看打仗。
好在,攻打中山算不上荣璋御驾亲征,顶大也就是个督战,我这个后宫的婆姨,更不需要抛头露面,躲在车里就好。
大概是荣璋圣驾亲自前往中山的阵仗不小,淮织城四处皆闻,高淮山小朋友也听到了。我刚洗过头发,把自己整理利索,就见铁锚领了淮山进来。
张口想叫“娘”,还好他忍住了,恭恭敬敬请了安,唤我一声“贤妃娘娘”,淮山捧给我他在路上买的新鲜的竹叶糍粑。
“你怎么来了?”我笑道。
“我爹去打仗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很,听说皇上一路也要去中山,我想跟了去,给贤妃娘娘作伴,连去找我爹。”淮山靠近我,将手中的竹叶糍粑剥开,送到我口边,让我吃。
“那可是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小孩子去不得,会害怕的!”我咬了一口糍粑,向淮山道。
“娘娘这话骗谁?淮山是在沙场上长大的,从会走了就跟着我爹上战场,我才不怕呢!”淮山骄傲地昂着头,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
我想说我也是!但是这么说多少有点吹嘘的成分,我上过战场,不止一次,但不是会走了就去的,而且也没有真的见识过刀光剑影,马踏尸横,只是乖乖待在中军帐,听他们说一些战事,从听不懂到听得懂而已。
所以这样看来,这是我的弱项,不能拿来和高淮山比。
“那也不行,我这样擅自把你带到战场上,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和你爹交代?”我拒绝道。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淮山甜腻腻地凑近我,“你是我娘,别人还能说什么不成?”
我瞪了他一眼,好在周围现在没别人。
“就带我去吧,我一个人闷得紧,我保证,只和娘在车里坐着,绝不乱跑,等到仗打赢了才去见我爹,好不好,好不好?”淮山软磨硬泡的功夫也是了得。
“就带他去吧,他没说谎,自小就跟着高将军在军营里混,他知道深浅的。”武婕妤笑着走进来,身后,藕南背着个大大的包袱,看样子主仆二人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上路了。
拧不过淮山,我和他约法三章,若是一路上或者到了中山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我就着人将他送回来,还要告诉他爹揍他。
淮山一一答应了,兴高采烈地钻进我的马车不出来。
武言也笑着扶我上了车,自己也跟上来。
闲话少叙,且说荣璋御驾一行出了淮织城,自东南易行之路,沿妩叶河一直向南进发。
淮山终是孩童心性,行出淮织,刚才还忐忑我会不会反悔不带他前往,此时见我们一行远了,大概率不会送他回去,脑袋一歪,随着车行晃晃,竟睡了个踏实。
天气微热,我扯了一块纱毯子给他盖在肚子上,只瞧着这个小家伙微笑。
“娘娘……”武言看着我。
“嗯?”我目光不离淮山。
“这话其实说来不妥当,但是臣妾忍不住。”武言笑道。
“什么呀?”我好奇道。
“臣妾还没有出阁远嫁大周的时候,和高将军的夫人极为熟络……娘娘知道吗?你们虽然容貌不甚相似,但是偶尔的一颦一笑,却颇有些神似。”武婕妤眯着好看的丹凤眼,瞧着我。
我不信!又没什么理由不信!
若说淮山并没有见过他的娘,只是见我拿着他娘的弓箭便认错了,是没什么依据的,但是那日高阳突然而来的提亲,情不自禁地靠近,以及后来种种的襄助,总是让人起疑的,原来……真的是这样吗?
“淮山的娘是谁?”我轻声问道,不想打扰睡梦中的孩子。
“是神阙氏族的族长。”武婕妤一笑,“说来高夫人和高将军也算不打不相识。当年神阙一族不肯受中山管辖,是高将军前去征讨。这一去,我们中山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不仅没能一战收了神阙,连我们百夷第一猛将高阳也成了人家的女婿。高夫人妩媚多姿,素有神阙第一美人之称。阵前一瞥,我们高将军险些丢了魂魄。一战胜出,将军掠了高夫人奔至山中,听闻……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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