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百夷是武婕妤的家乡,山水城池皆是故里,但是一个曾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族公主,在市井之中还有这么多熟人的吗?
听着武婕妤一声声叫着姑娘的名字,我感叹了一下我在长安城十六年的生活,出得国公府门,连太平街口卖豆腐的阿婆都不认得,真是失败的可以。
“姐姐认得这位姑娘?”我蹲下来,轻轻拨开女子面前的头发,瞧见她惨白无色的脸颊竟是清灵灵颇有几分水秀,只是面容憔悴,像是受了颇多折磨。
“娘娘。”武婕妤握住我的手,脸上都是惊色,“这位姑娘,这位姑娘是……是黎红杉卢族长的女儿,卢古铃。”
我一惊不小!顿时站了起来,不自觉望向仍安稳坐在茶馆里的荣璋。
自那日夜半,我和荣璋说起交换龙番和老王主夫妇时,见到黎红杉族长卢猜面有难色,荣璋便派了探子去打听。
直到昨晚,荣璋歇在我的小院,我们又说起了此事……
“你猜得没错,那条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合卺彩带确实是卢猜女儿卢古铃的,而且卢古铃是卢家唯一的女儿。”荣璋道。
“一个族长的女儿,按说身份尊贵,怎么会用这么破烂的合卺彩带?”我纳闷道。
“其中内情尚未打探明白,探子是瞧见了那条彩带上绣着古铃二字,才知是族长女儿的。不过探子回来说,前几日卢猜正在给女儿张罗婚事,忙得不可开交,阖家上下表面上看起来倒是喜气盈盈,只是……”荣璋皱着眉头,看样子也想不明白。
“只是什么?”我问。
“只是探子回说,那几日卢古铃住的院子大门紧锁,里三层外三层守满了仆妇,连院子里也站满了妇人们。”荣璋道。
“这有什么奇怪?卢猜是族长,嫁女儿自然隆重,伺候的人肯定也多。”我说道。
荣璋瞧着我,似有所想:“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卢猜的女儿有一条合卺彩带,按照习俗,卢家应该是招女婿上门才对,为何又是女儿要出嫁呢?”
我被问着了,一时也犹豫起来……
武婕妤说过,其实现在的百夷,也在逐渐接受大周的嫁娶制度,尤其是贵族宗长、中山朝间,多有男子是妻妾成群的,所以无论是合卺走婚还是男女嫁娶如今在百夷也都平常,只是那条合卺用的破烂彩带和这一院子看守的人放在一起,还是不能不让人起疑。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我们的事情?!给老子滚开!”我还在愣神想着昨晚的事情,打头一脸髯须的大汉不耐烦地指着我道。
他指着我的手指折了,四姐夫没让他一直举着,给了他一个蹲在路边“哎呦呦”的机会。
“你们是谁?!竟敢伤人!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路尺岩大人的手下,对我们动武,你们是不想活了吗?”追来的众人见同伴受伤,不由得恶向胆生,迅速将我们围了起来。
不知道是众人这一围的压迫感,还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讯息,包围圈中,古铃忽然喊叫着蹦跳起来,其声凄厉如遇猛鬼恶兽。
武婕妤本来抱着她,现在也被掀翻在地,狼狈不已。
好在铁锚就在她们身边,一个箭步窜过去箍住古铃的臂膀,将她稳住:“别怕别怕,我们是好人,是来救你的。”铁锚安慰道。
“魔鬼,魔鬼,我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他!”古铃眼神恍惚,挣扎着想摆脱铁锚,“放我走,求求你们了,爹,娘,我求求你们……让我走吧!明山在等我,在等我啊……我怎么能嫁给那个魔鬼!”
“古铃,古铃你醒醒,我是武言,你看看我,我是武言啊。”武婕妤站了起来,抚摸着古铃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大概是听到了故人的名字,古铃僵直的目光渐渐活泛起来,瞧着眼前的武言,不一时眼中竟是浸满了泪水:“公主,你是公主……公主,你回来了吗?”
看到故人如此痛苦难堪,武言亦是忍不住眼泪,紧紧抱住古铃的肩膀:“是我,是我回来,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古铃?”
“胡说八道!你这个贱妇,出嫁前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现在又偷跑出来,纵容不知道从哪里勾引来的野男人打伤我兄弟!还敢诋毁我们路大人,快和我们回去!晚了小心路大人打折你的腿!”大汉不耐烦了,指着古铃口出恶言还捎带着把李昌平也骂了,口水喷了一地,恶臭不已!
我烦躁了,真的!连龙番那样的疯子都没让我如此的烦躁过,关节攥得咯咯直想,我瞧准了离我最近的一个黄衫大汉,手指用力急攻而去!
“微微。”我的手指还没有碰到黄衫大汉,已被不知何时靠近我的荣璋拉住身形,揽到身侧,“伤还没好,不要动手!”荣璋皱眉道。
“我忍不了!”我跺脚道。
“不用忍。”荣璋道。
“哎呦,又来个小白脸,要说你这贱妇相好的还不……”这个嘴贱的以后没有嘴了!
我第一次看见李大人出手,这个李大人不是李昌平,是李昌平的爹,当朝兵部尚书李将军,我爹的亲家!
魁梧得多少有点发福的老人家,腿脚用起来竟然这么灵便又力大无穷吗?一脚踢在大汉脸上,大汉连嘴带鼻子全数窝进脸面里去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