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边上,清理了一下里面的胡须灰。
周扬半蹲在地,视线一直紧随她,看到胡须灰落在她的手背上,他起身走过去,抓住她左手,拇指扫去她手背的灰尘。
赵姮没再动,周扬揉着她的手,慢慢将她揽进怀里。
再等等他,他心底讲出这句话。
周扬生平第一次坐飞机,他在三万英尺的高空默念赵姮的名字。
落地后梁老板亲自来接他,住宿的地方也是他安排的。与国内时一样,梁老板只用人不调|教人,在带了周扬一周后,他放手让他自己做事。
周扬努力习惯着这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里的装修方式和风格与国内不同,他需要更多时间才能真正上手。连日的高负荷工作让他的身体渐渐不支,国外看病太贵,他连病也不敢生,他马上调整状态。
赵姮偶尔会收到周扬发来的照片,有建筑,有湖,有桥梁。国外风景与这里迥异,她想起她的第三个愿望——每年出国旅游两次。
如今一个愿望都还未实现。
“看什么?”
“嗯?”
“手机里有什么?”李雨珊伸长脖子。
赵姮把手机翻身,喝一口饮料道:“二宝呢?”
“他奶奶带着。”李雨珊让椅子上的大女儿老实坐好,道,“他奶奶简直把他当成眼珠子,完全不要我插手。”
“没婆媳矛盾了?”
“最近日子过得倒是不错。”
赵姮笑道:“嗯,很久没听你抱怨了。”
李雨珊感慨,“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算了,也算苦尽甘来吧。”
赵姮正要说话,手机响了,李雨珊眼尖地瞄到屏幕上的名字,说:“咦,你那个挂名妹妹。”
赵姮让她安静,她接起电话。
“姐,在哪呢?”沈小安在电话里问。
“在外面。”赵姮问,“有事?”
“没事,就跟你说个稀奇事,你那亲妈——”
赵姮蹙眉。
沈小安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听说她跟她儿媳妇在打官司呢!”
赵姮并不想听到对方的任何消息,但沈小安已控制不住地竹筒倒豆似的全说了出来。
赵姮养母和对方原本就是老乡,所以几十年前赵姮才会被送给养母,老乡之间总有人互相认识,这事是前几天传出来的,据说那人的儿媳妇要带着龙凤胎和那笔赔偿金改嫁,那女人自然不同意,闹了一个月后如今正在打财产官司。
等赵姮挂断电话,旁听半天的李雨珊立刻拍桌说:“报应!”
赵姮把手机放一边,没有说话。
李雨珊忽然想起那人,她问:“他现在怎么样?”
“在国外,挺好的。”
“你就这么等他?”
赵姮摇头,她从没刻意等他。
李雨珊看着她的脸,想起之前在医院听到她叫的那一声声“阿扬”,她其实应该知道她真正的答案了。
有些时候,有些选择,总是身不由己。
十二月中旬,赵姮换了一份新工作,这档口车子坏了,她把车开去维修,过几日她骑着共享单车去取车,车行老板经过她身边,朝她看了两眼,走近说:“嘿,小姐,我看着你很面熟啊!”
当年的黄头发年轻人已经变成了黑头发的父亲,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
赵姮笑着说:“是么?”
边上的员工嚷嚷:“老板,小心老板娘拿砍刀过来!”
“去去去!”老板眯着眼睛赶人,继续瞧着赵姮若有所思,“是真面熟,肯定在哪见过!”
想半天,却丝毫没想起来。
周扬远在地球另一端,他痛风前几天发作,现在刚好,只剩一点隐隐作痛,走路时有些一瘸一拐。
他买了一份烤肉,付钱的时候身后排队的老太太好奇地指着他的钱包问了一句。周扬听懂了,但他口语不太行,拿手机搜索了一下,他才说:“sign。”
也许说错了词,老太太一开始没听懂,周扬又绞尽脑汁地解释了几句,老太太才笑呵呵地点点头。
周扬坐到路边长椅上,晒着太阳慢慢吃烤肉,他隔着透明的夹层,摸了摸那张签文——
新来换得好规模,何用随他步与趋;只听耳边消息到,崎岖历尽见享衢。
崎岖历尽见享衢……
周扬把钱包塞回兜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翻出手机里的照片。
白人老太太也买好了食物,坐到了周扬边上,无意中扫见屏幕上的照片,她忍不住夸奖了一句真漂亮。
周扬笑笑。
这照片是在湿地公园拍的,梅花虬枝展于半空,粉白一片,全是春天的颜色,她就站在梅林当中。
老太太好奇地问:“Is she your wife?”
周扬想了想,摇头说:“No。”过了会,他低声道,“My life。”
说完,他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
她快三十了……
赵姮的新工作比之前更加忙碌,跨了年,她得到新公司发下来的日历。
日历封面上写着硕大的“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