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人理大道,最后免不了就是与人斗!不能把心思同时放到物理大道、创造更多的财富上,只放在人理大道上,那自然只能在眼前这么些利益里左支右绌。而天下直接创造财富的,却不是士,而是农工商,是那些被士看不起的阶层。”
“庄稼生长,时令、种籽、肥料、水利、农具,能做的事情有多少?历来在这里的财力精力又有多少?劝农只用嘴,只做做样子,兴修水利何曾有过长久的规划、完整的制度?工匠就更难了。修路、筑屋、造办兵甲车械……做的事情无不涉军国大事、内政安稳根基,但历朝历代多视如贱奴。”
杨慎心情复杂。
……陛下,这匠籍,太祖也这么定下来的。您这么说,不等于连太祖一起鄙薄了吗?
皇帝说这些,郑魁眼睛红了红。
当年他还是个无名小卒的时候,又哪里没亲身经历工匠的难?
“至于商人……夫子都说子贡‘器也’,是‘瑚琏’。那时候,瑚琏在宗庙里盛黍稷,是和鼎相配的庙堂重器。只因商人逐利,就一棍子彻底打死。纵然再富裕,平日里往来其实早已是达官贵人,仍旧丝绸都不允穿。”
朱厚熜环视了一圈:“人理大道上的领悟,如今后人是胜过先贤了。然而仍旧是有得便有失,有利就有弊。先贤对利国利民的技术、对各行各业的人、对物理大道的认识,后人却丢了很多。纵然仍有建树,却始终没有真正的重视。”
说了这么一大圈,他的观点才重归重点:“这宪条,无非正本清源。君臣要改变思想,拿出办法,鼓励天下百业万民有动力用自己的努力源源不断创造更多财富,保证士农工商并非就按这说出来的顺序一样还有上下之别。有钻研物理大道帮助大明创造财富、做大利益总量的制度,有遵循人理大道让不同身份的人如何分配这些利益而不致于过度不公、引发内乱的制度。”
“而这宗旨,则是天下大同党员都明白,天下大同这个理想是有办法实现的,是虽然漫长但有步骤的。这
“这
皇帝问出了口,众人不敢答。
当然难了。
重点是“都”。
谁能保证不漏掉一人?
“确实难,但都有办法!”朱厚熜也认可,然后就说道,“要饱,无非得粮食多。粮种、水利、农具、肥料,这些事过去只是朕在安排做。这还不够,如果还是缺,去买,让外藩人帮大明种!要暖,提高布匹的产量,降低布匹的成本。修路让运输的成本更低,借助机械的力量让布的产量提高!”
“要灾病少,外藩伐交并用、宇内剿匪治安,减少兵祸匪祸。天灾难料,但赈灾救济,历朝历代那么多经验,难道不能真做好?养济院、医养院,这些都是朕很早就计划着去做的。防疫、精研医术、培养更多大夫,这些事,能不能成为朝廷真正重要的工作?”
话到此处,朱厚熜才指向了郑魁:“朕为何说他制成的蒸汽机堪称开辟新世代之功?因为这就是物理大道向前迈出了巨大的一步!只要有煤,有工人维护,无需畜力,无需水力风力,这蒸汽机能一直运转。原料足够,织机能源源不断产出布匹,百姓暖的渴求有望满足。从它出发,开矿、冶铁、造办器物、火车轮船……以后诸事都能琢磨着事半功倍。”
“如果原来一个人创造财富的速度是一个月一两银子,将来能够一个月十两、一百两、一千两,君臣何必还沉沦在人理大道里,争来争去钱怎么分、怎么?”
“但是独朕一人操心这些事,能让那一天快些到来吗?朕百年后,又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了,还有下一个新世侯吗?”
“天下财富若能十倍、百倍于今,纵然士绅不能像如今一般独占八九成了,但就算只得其半,又是多少?但换来的,是万民饱暖安稳,那才真正是江山永固。既有更大的利益,又有足以笑傲青史的名声,做成了天下大同这等伟业,何乐而不为?”
掷地有声的话里有赤裸裸的剖析。
朱厚熜没说什么公平,那样不免显得天真幼稚。天下哪里有绝对的公平,所有人对回报的追逐汇聚而成的总矛盾,也只能平衡在某一个状态下。
这一番言论,无非是借着他对蒸汽机的想象,希望这些读书人中的顶层人物们能走到一边真正用心把蛋糕做大、一边享受新蛋糕的状态。
别天天就盯着一亩三分地里的利益,好像你多了一点,我就少了多少似的。
但所有的说辞,根基都是一点:天下的利益蛋糕,真的能十倍、百倍于今吗?
只得其半什么的,那倒不用去纠结。到了那一步,还不是各凭本事……
因为皇帝赤裸裸讲述“分利”而有点不自在的众臣,于是都把目光看向了郑魁。
皇帝是因为蒸汽机制成了,这才对着他们说这些话的。
开辟新世代……这蒸汽机里,就蕴含着让天下利益能十倍、百倍于今的力量?
郑魁感到很不自在。
在大明,任谁被总理国务大臣、军务会议总参谋、八大国务大臣一起盯着都得发怵。
除了皇帝。
还得是眼前这位威望无匹的皇帝。
“……陛下苦心,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