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子的目光投向了南洋,所以那里起了风。
但于大明本身而言,那里是无需多在意的。
八月是举办乡试的时间,士子们关心的是科途。
从嘉靖八年改了考纲、学制开始,今年只怕又是一个节点了。
在广东,虚岁已十七的海瑞也在备考,他在广州府中学的同学们忧心忡忡。
“这考制三年一改三年一改,到底要改到什么时候?”
“哎,今年只怕是容易中举的最后一年了……”
从礼部发下来的公文,大明诸省府县,小学、中学、大学的体系已经构建完成。从明年开始,各省乡试虽然依旧年年考,但由于新法全面推行以来新增的诸多官位已铨选满编,此后每年乡试正榜录取名额还会在省级布政使司调整方案中重新商定。
虽没说缩减名额,但谁都知道,因为推行新法而带来的新人通道在收窄。
或者说变化。
“大宗伯所言,这探索各省大学学位、学历制,探索乡试与诸省大学入学院试相结合,探索进士以外不同学历选才授职统一招考制度,是何意思?”
“报纸上不是说了吗?本来,中学凡四年,若期间考过了府试,便有生员出身,其后却开始有三条路了。一是以生员身份,从九品做起。二是直接考乡试。三是去参加大学的院试,过了便可入大学,学满五年考绩有成也是正榜举人。你们想想,这三年是什么情势?”
听到这个人的问题,却是海瑞开了口回答:“乡试年年有,大学并无多少人去。”
“汝贤所言正是!”那人一拍腿,“学满五年也是正榜举人,为何并无多少人愿去?不正因为每年乡试都能再去一试吗?”
另外一人就幽幽叹道:“只怕大国策会议之后就会有定论。我看呐,不仅每年的正榜名额会减少,还会对年龄、应试次数定一个槛!说白了,正榜是给天资过人的英才备的,那条路窄,但又直又快!可天下读书人,多半是中人之资,只能靠苦读。是连续考五年乡试仍不中正榜,还是去大学读满五年就有正榜举人出身,朝廷这次意在这些人。”
“……那进士以外不同学历选才授职统一招考又是何意?”
“这却简单了。”海瑞最开始就是从新式的小学里开始读的,现在一眼看穿了,“生员、举人,再要授职就不是像过去一般了。其他不说,官员举荐、吏部拣选,都会变。”
明初之时,由于多年征战,朱元璋曾经启用荐举制在短时间内补充了不少官员。
前几年新法增添了那么多官位,实际上也是通过官员举荐、吏部拣选,短时间内既补充了那么多新官位的缺口,也拉拢了不少官员支持新法。
现在新法已经稳固,自然就要进入更加规范的阶段。
不仅广东现在关心着这些事,各省生员莫不如此。而在京城,许多人已经造了两个词:九品试、八品试。
“倒也贴切。”朱厚熜听闻之后笑了笑,随后看向了严嵩,“真的再做三年文教部尚书?”
严嵩一脸忠臣:“三年太短,这新学制,诸省学子还不甚明了。臣只是搭了个架子,无颜称功入国务殿。再有三年,臣可把那三件事都办好。文教部新设,若论文教事部务,臣也当仁不让。”
“也好,那便先继续苦一苦你们父子。”
“臣岂能言苦,这学位学历、大学学制、统一招考,都是陛下远迈前人之千秋谋划。臣有幸助陛下试行之,乃是青史留芳之事,求也求不来。臣谢陛下信重!”
朱厚熜对于学制自然是很熟悉的,还有国考那一套。
现在的大明学子,不能说就此便进入了卷的时代,但确实要开始走不同的路线了。一套四书五经为根本就打穿科途的做法,不利于大明将来更多领域的发展。
现在嘛,会试可称六七品试,那么举人出身的、秀才出身的,自然是八品试、九品试。
还没办法直接走到按职位招考的阶段,进士和秀才的初始授官差距也过大,这些都还是现实问题:总要让人有动力、有盼头。
其实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参考之前的观政制度。
进士初始可以授七品,但不能再像过去一般直接就做知县什么的了,基层锻炼不能缺乏。
这样一来,实际工作中,进士、举人、秀才做的都是些八九品的基层事务。到铨选时,进士无非因为初始品级已经够了会占优势吧。
严嵩肯去做这件事,是因为他发现皇帝对他有提防了。不知是不是在浙江时提携、扶持后进的举动,让皇帝觉得他有野心。
现在严世蕃“犯了事”,他与其受到别人的攻击,不如退一步去挑起这个短时间内会得罪许多官和士子的重任。
削了官员提携举子、秀才的权力,让士子对科途感到更迷惑,这都是不讨好的事,唯独贴陛下的心。
只有礼部尚书严嵩知道,皇帝对于这一套新体系有多么重视,甚至将礼部拆分为礼教部和文教部。
也许自己有往孤臣走的这种趋势,才会消除皇帝对他的那一分提防。
今天是中秋节,国策大殿内有大会。
严嵩是提前过来向朱厚熜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