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发粮,巡抚筹粮,侯庵永仿佛看到了曙光,因此便只缠着唐顺之。
“怎么个筹法?抚台,您也没带更多人来啊。”侯庵永还看了看北面,“既然是筹粮,之前在大同,怎么没和大同督饷郎中、冀北道分守参议、分巡佥事和兵备副使商议?”
“还要回大同的嘛,不急。”唐顺之很惬意地品尝着镇子海鲤鱼。
侯庵永、何勳以及唐顺之的另一个朋友晏应鹤面面相觑:才二十岁,怎么感觉城府已经颇深?
“抚台,应州知州到驿站拜会。”
驿丞亲自来通报了,唐顺之“嗯”了一声:“快请,就来这一起吧,来得巧,这好一条大鱼,本抚也吃不完,不可浪费了。”
侯庵永、晏应鹤闻言先站了起来。
应州隶属于大同府,这知州是从五品,而他们只是幕僚,并无官职。
片刻之后,进了三个青袍。
知州、同知、判官。应州文官三巨头,都亲自来这驿站了。
唐顺之是靖边伯,更是宣大巡抚。这巡抚没有直接的属官,但宣府、大同两地的地方文官和京派文官,除总督和外派御史之外,又都是他的属官。
二十岁的地方大员。
唐顺之有资格摆这个谱,一边吃饭一边接见底下的官员。
这显得无礼,但又让应州三巨头心路放:友善的信号!不见外!直奔酒局,多好!
面对唐顺之这种闻所未闻的大明科举红利最大享受者,应州三巨头轮番上阵。从连中三元捧到制科夺魁,从二十岁封伯到直接委任宣大巡抚,从他的状元文章捧到已经流传出来的诗文轶事。
连侯庵永和晏应鹤这两个区区举人出身的幕僚也被他们拉扯着一定要请在上位坐下。
唐顺之始终保持和善的微笑。
而后先问了应州知州:“心斋兄已得了陈副使、闵通判的公文了吧?如今招买粮草诸事繁忙,本抚途径应州,本不想惊扰你们的。”
“抚台放心,我大同州县年年招买粮草,早有成例。公务虽忙,抚台大驾到应州,不能迎入城中让应州上下聆训受教,已是不安了,岂能不亲来拜见?”
他听到唐顺之称呼他的号,更是开心。
唐顺之谦虚得很:“本抚毕竟阅历不足,这大同镇粮饷诸事,还要仰仗心斋兄这些各州县官员了。好在有王督台在,有楼郎中在,更有藩司分守、臬司兵备和分巡在,有大同府上下在,本抚也安心不少。如今先在各地走一走,也是先尽一尽职。等怀来那边勘察好了地方,本抚也就能安心在那里督造军械园。”
应州知州听明白了,笑得更为恭敬:“抚台但放一万个心!大同镇何等边防要地?下官等在此任职,丝毫不敢怠慢!抚台有关切之处,但请示下。”
“没有,没有!”唐顺之连连摇头,“本抚巡视宣大,趁如今还稍有闲暇,自然要到处都走一走。诸事皆有成例,本抚却不便轻易指手画脚。心斋兄专门前来,只怕还要赶回应州城,本抚就不多与你聊了。应州上下也安心办差便是。”
“下官谨听抚台训示。那……下官等人也不叨扰抚台安歇了。”
唐顺之满脸微笑:“应鹤,代我送一送心斋兄吧。”
侯庵永看着他们的背影,不解地看着唐顺之:不做点什么吗?
等晏应鹤回来,他平静地说道:“留下了三百两银子,上等绒袄五件,另美玉一件。”
侯庵永瞪大了眼睛站起来:“抚台!”
“先记好账。本抚仪仗整齐,一路向西。过州县而不入,能收下他们的心意,他们都会安心一点。”唐顺之示意他别激动,“本抚年轻,他们最怕的就是本抚血气方刚无妄莽撞,肯收礼的抚台会是好说话的抚台,总比他们都忌惮不已地把我当做可能坏事的愣头青更好吧?”
“……一出手就这么阔绰!”侯庵永愤愤不平。
“边镇啊。”唐顺之的微笑渐渐收敛起来,“诸省都在改革衙署,唯独边镇还没动。偌大一个州县,就只二三人甚至一人做主。等本抚到了朔州,大概能收到一共三四千两银子吧?也够买上一万石粮食了。”
侯庵永有点意外:“抚台要拿这些银子买粮?”
“为什么不买?不然,俞志辅练兵的粮饷从哪来?”
“……抚台不是不管粮饷发放吗?”
唐顺之理所当然:“这是粮饷发放吗?这是我与志辅联名上疏的私谊,是我送给他的!那家伙自己应该也收了一点吧?加在一起有两万石粮食的话,够他支应两三千人一年了。”
“……抚台,就是这样破局?”
“这哪谈得上什么破局?”唐顺之继续卖关子,“不过,等本抚这一圈走完,那就有些眉目了。”
……
宣大巡抚就这么慢悠悠地往朔州走,一路吃喝玩乐。
在他身后的大同府内,郭勋却显得很是刚正不阿。
“你别跟本侯爷来这一套!”
现在郭勋面前的,是皇明记大同分号的经理祝兴君。
“本侯爷在皇明记也有股!”他瞪着眼睛,“宣宁五堡修筑,伱们怎么就办不了?是大同募不到工,还是本侯会短了你们的银子?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