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仍列阁臣却不在京城的孙交,十七参策入宫议事。
南方旱灾的情况,京城自然早有耳闻。要不然,也不会有人已经在议论什么这是因为对至圣先师弗敬,所以天象示警。
难道维持现在的孔子祀典,南方立刻就会下雨了?
朱厚熜看到人到齐了,冷冽地说道:“朕意已决,重定大成文宣先师祀典。”
这个称呼一定,怎么改那就相当明确了。
杨廷和担心地问:“陛下,臣等这数日已经盘点了各库各仓存银存粮……”
朱厚熜抬起了手:“无需顾虑!离朕万寿圣节已经只有两月,颁旨下去,藩王勋戚可陆续启程入京了。各省总兵若由勋戚任者,先由其保举、以发于卒伍之将暂署。”
崔元神色凛然,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阁老,诸位,备战、备战罢。”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多说。
朝廷计算可用之钱粮,在如今这种情势下岂能只计算库存?
这就是站队的决战,这也容不得被人拿着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就妥协。
今天有困难,明天就会没有吗?什么才是最好的时机?
狭路相逢,勇决者胜而已。
朱厚熜冷漠地说道:“朕是天子。天下文武百官,士绅百姓,要立功还是附逆,一念之间而已。朕钦命张孚敬总督山东,天下还是有这么多人觉得朕意虽决,然天时地利人和之下,优势在彼辈,朕会退让。冥顽不化,那便以头颅家财为功为饷,谁愿为朕取之?”
事已至此,杨廷和等人呼吸也沉重起来。
朱厚熜看着他们:“朕向天下表明决意,便不再有所谓清君侧之由!再不从,便是反!诏告天下,万寿圣节后,朕南巡视灾。”
崔元也浑身一震地看着他。
但就跟御驾亲征一样,皇帝亲临地方,震慑力无人可比。
不是山高皇帝远?不是有地利人和吗?
当皇帝近在眼前了,地利何在?人和会不会瓦解?
皇帝视灾,天时带来的机会又怎么用?赈灾敢不敢不尽心竭力?
但南巡要钱,南巡要防刺驾。
御书房内都为了皇帝要把他自己作为一张牌打出来而紧张地讨论着,但
其一,去孔子王号,改称大成文宣先师。
其二,去孔子门人追尊之公侯伯等爵位,称先贤。
其三,毁各地孔子塑像,改以木主,定下大小尺寸及其上所书文字。
其四,规定孔庙每年只于诞辰一祭,十笾十豆;地方也只于诞辰一祭,八笾八豆。
其五,改孔庙规制,不称殿……
这件事最早议定,而且立刻就拟成了诏制,因为还要快马送往山东:今年诞辰,张孚敬就照此祀孔。
御书房内继续商议南方灾情和其他事,而这道诏制也率先送到了国子监宣读。
在朱厚熜的授意下,消息传得很快。
大热天之中,已经抄了大半个月《实践学与辩证法之考》的监生们许多都上头了。
“如此大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这还是集议吗?何不直接下了诏制?”
“设百官何用?养士何用?”
“这实践学我等俱已全览,要我说,大谬!不通!”
不是没有人想到皇帝手底下有那么多人,还要他们来誊抄是什么用意。
但突然出现祀孔议,又突然就议完了,简直是丝毫不尊重反对官员及士子的意见。
怎么敢的?南方大旱,天象都示警了!
“……诸位!诸位!王给事要去叩阙了!承天门外,已经有数位大人一起叩阙了!”院外赶进来一个兴奋的监生,“此乱制!历朝历代皆尊孔崇儒,诚如王给事所说,此制一出,有明之不终乎?国家养士百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
朱厚熜盗自杨慎又用来夸奖他的话传出来之后,今天被用在了这里。
国子监中顿时激情澎湃,太多监生头脑发热了。
但是,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冷眼旁观,又或者出于友谊劝告自己的一些朋友。
“既已下旨,不可冲动,此抗旨不遵之举!”
“应德,你还年轻,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
“你颇喜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兵法奇谋、算学历法,伱自是对那物理之道颇以为然!可你贡入国子监,是来研习经典,以为国之栋梁的!如今虽尚未中举,也要常怀忧国之心!你出自常州府,现在南方大旱,你不心忧家乡百姓吗?这都是陛下被奸党所误不尊师重道、改制变法所致!今仗义死节,你去不去?”
字应诚的常州府贡生唐顺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他今年虚岁十八,虽然看得通透,但终究还有许多对朋友的感情义气,不至于那么冷漠。
可他这种无言落在朋友眼中,那就是贪生怕死了,只见他这朋友一甩袖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我恩断义绝!”
说罢兴冲冲地和那些准备一同去叩阙的人汇合了。
唐顺之无奈地抓了抓头。
傻子吗这不是?读不出来那《实践学与辩证法之考》中的奥妙无穷?
在国子监里,也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