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藩王今年万寿节入京为陛下及皇嫡子贺,这道旨意倒是简单。
大明藩王,无诏不得入京。而这一次,皇帝诏令各地藩王一齐到京,不论亲疏远近。
诏令传到楚王府之后,楚王朱荣顿时就病了。
他是真给吓病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病了,所以儿子、弟弟、楚藩近亲能够来探病。而女眷在侧,王府属官不方便停留在王爷卧房。
“实在是昔年旧事重演!”朱荣澯眼里不甘之色十分浓郁,“昔年建文君在位,也是二三佞臣蛊惑着新政、削藩!”
“咳咳咳……”朱荣吓了一跳,“不可……不可妄言!”
“王兄!广东新法,税课司何等重要?且不说税课司,那清整水利、清丈田土,王府就算不用像官绅那样承担赋役,可一来一回,今后会短多少收入?再说了,宗室俸禄折色惯有先例,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减俸、折色更多?”
在洪武朝一开始,宗室俸禄是全额给的。但到了洪武朝后期,其实就已经出现过半给粮食半给宝钞的情况。
正统十三年,有藩王请奏全支本色俸粮,户部给挡了回去。
弘治三年,又有大批宗亲请奏全支本色俸粮,户部依旧给挡了回去。
如今,是亲王折色一半,而郡王以下,则有折色六成甚至七成的。
宝钞刚出来时,一贯宝钞能值一石米。永乐年间,十贯宝钞才值一石米。现在,更不用提了。
朱显榕愤愤不平地说道:“将军或县主以下,年俸不足四百石。折色之后,实发之粮不足两百石,阖家都靠这点俸粮过日子。若遇积欠,宗室又不许离开封地、不许自谋生路,将何以存?”
此刻,他是把一个繁荣的宗藩中历经百余年积累下来的大量底层宗室来说事了。
大明对宗室的限制确实多:只能呆在封地,出游都需要得到特许;不得参加科考;不得谋生;不得结交官员……
可对于每一宗藩的亲王来说,手中掌握的资源还是不少。
首先就是分封就藩时获赐的禄田,按例来说这些田地由地方官府代为打理,只是每年收上田赋之后就算在地方存留粮里,然后给王府宗室发俸。
此外,各王府都有就藩时及之后请赐得到的明面庄田。这些庄田都是免赋的,因此王府将这些庄田租出去,只要定好了价格,愿意租的人就很多。
至于像武昌税课司这样额外的特殊资产,那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朱显榕说那些底层的各种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及郡君、县君生活很难,那是因为人家是真的只能靠俸粮。
若论宗亲,每一藩每一代的亲王才是他们的宗主。但王府的各种其他收入,又怎么会分到这些底层宗室手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朱荣现在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有些慌乱地问:“万……万寿圣节……怎么办?”
他实在不知道奉旨入京之后,会遭遇什么。
朱荣澯和朱显榕都沉默了。
难道还能抗旨?
“可恨!”朱显榕看着身体日渐不好的父亲,心里对于这个王爵能不能顺利传到自己手上更加担忧,“昔年方孝孺、齐泰、黄子澄力主削藩,而后有靖难之事!如今杨廷和等人推行新法,竟蛊惑陛下召天下藩王一同入京,必有图谋!”
“王兄,靖安侯留在了武昌府,是否另有隐情?”朱荣澯眼睛亮亮地说道,“天下藩王、勋戚齐入京,如此反常之旨意,只怕陛下处境已颇为危急!镇远侯一路迎了靖安侯抵达武昌府,而后更是过从甚密!镇远侯还任着湖广总兵官呢!他若也入京,湖广兵权谁来接手?”
朱显榕立刻接话:“京里的消息,说惠安伯是因谋逆而被捉拿,实则只因贪墨了饷银!饷银之事,天下概莫如此。这是用了京营对陛下之重要而启衅,若一口气围了天下藩王及勋戚,死忠于陛下的两系人马可就全军覆没了,奸党面前再无阻碍!”
他们分析得像模像样。
皇帝的这道旨意里,藩王入京真的是比较简单的。
最主要的却是各地勋戚,尤其是那些任着重要官职的勋臣。
他们要入京的话,原先任着的官职怎么办?天下勋戚都入京,什么人才能接任这些官职?
要不要有什么站队的投名状?
顾仕隆的手有点发抖,颤声问孙交:“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刚刚对女儿顺利生子放心了不少的孙交满脸苦笑:“你说呢?难道还真等着新法将要推行全国时,各地还在吵吵闹闹?嘉靖五年前,是打扫诸省的时候。现在,先从抗拒的宗亲勋戚开始打扫。”
他的话说得直白,顾仕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镇远侯一家虽素来自认家风严谨,仍不免出了不孝子。天下勋戚,有几家是干净的?天下武将,又有多少人不贪粮饷?”
在顾仕隆看来,这只会让大部分人都恐惧,然后联合起来。
孙交毕竟是参策,他收到的信与顾仕隆接到的旨意不一样。
“谋逆就是谋逆。以为贪墨是原因的,要么愚蠢,要么有心煽动。”孙交把张伟与李翔的关系,衍圣公、沈文周、郑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