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是月底,孙交哪怕立刻启程,到达京城时也要到三月了。
急递可以一路换人换马昼夜不停,孙交船上还有一个婴儿。
现在,孙交也顾不得多陪伴“老来得女”的小女儿,而是不断看着这些天以来京中不断传来的消息。
在他船上,还有一个特别的人。
孙交将他喊了过来,严肃地问道:“骆指挥给你的密令果真如此?”
在孙交面前的,是那天出首的原锦衣卫指挥佥事司聪。因为帮张延龄放高利贷,他现在已经被贬为锦衣卫百户,此刻的差使很特别。
司聪恭敬地回答:“一字不差。下官被王镇抚密训半年有余,本应率特勤队向马总司报道的。但广东隐患不大,反倒湖广更为麻烦。”
孙交本就是湖广人,自然知道湖广更为麻烦。
李翔一案,中枢造出这种局势,更是马上开始清整天下水利,湖广这遍布藩王之省的隐患可想而知。
而在广东衙署改制当中不为外人所知的,就是治安司这个主要对内安民缉盗的衙门,会在治安司设一个特勤队,编为百户。整个大明,锦衣卫内部已经在北镇抚司之下又设了一个特勤所,总计五千人。这一支秘密力量,目前参策里,恐怕也只有崔元和孙交知道。
现在,司聪暂时不去广东履职,而是跟着孙交。
“你底下的人呢?”
司聪言简意赅地说道:“在镇远侯处。下官是先来与侯爷汇合的。”
“老夫于衡州府、长沙府、武昌府暂留,又待如何?”
司聪却不用回答,低调说道:“侯爷必已收到陛下密旨,下官只听侯爷号令。”
孙交深深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目前的湖广,有武昌府楚王,荆州府辽王,武冈州岷王,长沙府吉王,襄阳府襄王,蕲州荆王,德安府寿王,常德府荣王,澧州华阳郡王,还有新建藩的衡州府睿王。
其中,寿王、荣王都是宪庙之后,睿王更是正德皇帝的继子,身份特别。
现存的一省九亲王,藩王之多在整个大明都排在
如果再加上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革除的藩王,湖广累计建藩已经十六个。被革除的藩王,原先的赐田有些被交给了后来建藩或迁移到湖广的藩王,其余的都是收归为官田。
湖广有着与皇室宗亲恐怕最为密切的利益关系。
船行到耒水与湘江交汇处的衡州府,这里就是睿王朱载堚的封地。
孙交在这停留了一天,只是去了一趟位于金鳌巷的睿王府。
似乎只是礼仪上必须这么做一下,而睿王府中,夏皇后没有出面,年纪才四岁的睿王穿着丧服在长史的陪同下见了见孙交。
过继之后,重新给“父亲”朱厚照服丧。
风口浪尖,这个小小的睿王并不懂。但他的母亲大概理解如今是什么局面,若非因为孙交的身份,睿王府一概是闭门谢客的。
夏氏甚至很快遣人送来了给孙皇后即将诞下皇子的贺礼。
会生个皇子还是公主都尚未可知,夏氏这是很害怕,她不明白孙交为什么非要亲自登门拜访——遣人问候一下便是。
赶紧走吧您!
孙交在衡州府的举动传来时,他又接受了衡州府当地官员的宴请。
席间面对各种试探,他也只是说相信参策们是一心的,是公忠体国的。
次日他就出发继续前往长沙府。
在这里,也有一个藩王,而湖广巡水御史王邦瑞也正在长沙府。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这长沙府的吉王,孙交就没再亲自去拜访了。
相反,吉王府长史来赴宴。
席间,孙交问王邦瑞:“维贤与余懋功都是正德丁丑科进士?”
王邦瑞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邦瑞与夏公瑾亦是同科。”
孙交问他和余承勋的关系,他就说他跟夏言的关系,似乎想证明他并非因为与余承勋走得近才从庶吉士改任为监察御史巡视湖广水利。
但湖广水利牵涉到这么多皇室宗亲,王邦瑞身上的担子何其重?杨廷和若不赏识他、相信他,又怎么会派他来。
孙交点了点头:“听闻,维贤还在府学苦读时,便曾向知府上剿寇十四策?”
王邦瑞又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心忧百姓,义愤使然。其时浅见,不值一提。”
孙交就笑了笑:“维贤今年还未满三十吧?”
“……下官是弘治八年五月生人,虚岁已三十了。”
“三十而立,前途无量,后生可畏。”孙交又点了点头,“湖广地广事多,维贤还需深思熟虑、谨慎用事。”
“……下官谨记阁老教诲。”
简短的谈话透露着很特别的信息,孙交似乎在告诫他。
长沙吉王府的长史神情有异。
他是礼部在前两年重新选任的,现在瞧着孙交的表现怎么不太对劲?
孙皇后生产在即,他还在湖广如此不紧不慢。
形势敏感,长沙府的吉王,终究也没有再安排什么真正信任的人与孙交接触一二。
又次日,孙交从长沙府启程,经湘江、洞庭湖入长江。
水面宽阔,他也换了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