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收了很多生丝啊!”
在南方,共有南京、苏州、杭州三个织造局。此时,杭州制造局柳仲神色十分不耐:“急什么急?去年陛下大婚让伱们备的货,亏了吗?那些东洋夷人哪里离得开咱们天朝好物?这回那徐倭把事办砸了逃回去,兴许下半年就把人绑了送回来负荆请罪,到时候还不是照常?布匹存在手上又不会烂!”
“柳公公,就怕以后是真裁撤了啊!”
柳仲提高了一些音调:“就算市舶司裁撤了,宫里、朝廷还不是年年要货?别一个个都到咱家这来闹!咱家就是奉宫里旨意办事,礼部要多少,宫里要多少,咱家就备多少!怎么,你们还要咱家做陛下和朝廷的主?都给咱家滚回去!吵得咱家心烦!”
轰走了这些人,柳仲才表现出真正的担忧。
如果要治市舶司的罪,赖恩那家伙会不会胡说?
柳仲在房里踱来踱去,随后才喊来干儿子:“去藩司衙门!”
布政使司衙门里,很快就要从浙江
这封信从四川而来,孙脩看得很认真。
所以柳仲请见的消息通传进来,他只吩咐让他稍坐,马上过去。
但放下了信之后,他还没动身。
孙脩凝眉思索一阵之后,甚至又再度拿起信仔细再看一遍,随后才拿着信纸点燃之后等它近乎燃尽了,放入了一旁的笔洗里。
直至又到一旁洗了洗脸,擦了擦手,他才张开双臂,让人帮他整理了一下官服和鬓角。
戴上官帽走到了召见属官的外间,他才笑着对柳仲说道:“柳总管,劳你久侯了。”
柳仲虽然身份特殊,对孙脩却不会怠慢:“不敢。藩台,京里要派巡抚到浙江,我听说的情况,可不大对劲啊。”
听他说话的直接,就知道两人之前的交道也不浅。
孙脩叹了口气:“浙江闹出这样一桩事,陛下震怒是自然的。”
“……陛下要裁撤市舶司,我织造局这边之前按例让他们准备丝绸了,眼下都跑到织造局那里找我闹。”他看了看孙脩,意味深长地问,“这以后可怎么办?”
孙脩却笑了笑:“将来的事倒不必忧虑,反倒是过去的事……”
这话听得柳仲心里一咯噔。
过去的事,自是人人有份。所以柳仲才担心,这巡抚会不会是另一个张孚敬,这浙江会不会是又一个广东。
可孙脩又在那笑。
“哎呦,藩台您就别卖关子了。”
柳仲嗔怪了一下,孙脩心里微微发毛。
“柳总管,稍安勿躁。巡抚大人毕竟还没到,严抚台是江西分宜人,听说此次还要先顺道回一趟江西再过来,不急。”
柳仲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随后就放弃了:“藩台,您是说还有时间做些准备?”
“准备是要做的。”孙脩应付着他,“浙江毕竟连巡抚衙门都没有,总要择一地整修造办起来。柳总管,你不如也去问问,有哪些人家可愿襄助一二。”
柳仲古怪地看着他:这当口还问那些富户派捐?
孙脩却只是说道:“严抚台不急于到浙江,那便是看浙江是否体谅朝廷了。浙江不比广东,过去一年也只能交上去四十万石粮、十来万两银子。如今朝廷处处要用钱,浙江是不能轻易乱的。看看严抚台行程,只怕是要等到收成时才能到任浙江。”
“……我还是不懂。”
孙脩脸上也没别的表情,只能低声道:“柳总管,有些话,我不好讲,您不妨去请教一下梁公公。”
于是柳仲只能无奈地去了守备太监梁瑶那边。
而孙脩等他出去之后摇了摇头,然后才凛然吩咐:“去请胡臬台过来!”
……
严嵩确实是悠哉悠哉地南下着。
至于他还想稍微绕点路回一趟老家,杨廷和都说不上什么。
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今天终于成了一方大员,衣锦还乡一趟怎么了?
他在路上盘算着。
王守仁的父亲是去年三月病逝的,他丁忧一直要丁忧到明年的七月才能重新出仕。
严嵩回江西,是因为他知道江西的赋役情况一点都不比南直隶、浙江轻。
因为江西也是科举大省。
这么多年下来,江西已经积累了多少官绅之家?
如今已经通过御书房这个跳板成为一方巡抚了,等他再回京城,大约便只剩下某部尚书、阁臣这两步。
最多三步。
杨廷和他们是不情不愿被逼成为新党的,众人都很清楚嘉靖五年那个关卡有多难。
而严嵩偏偏很明白皇帝想要变法求富强的心思如何坚决,为了在那场滔天巨浪中稳住,严嵩不能一直只呆在御书房做个近臣了。
回一趟江西,先为王守仁铺垫一二。到了浙江,也要多去找王守仁。
或许,陛下的天、物、人三理才会是破局的关键之一。
他行到南直隶后,途径南京城又是一阵耽搁。
此时已经是七月下旬,京城里有了四大喜事。
长长的囚车队伍里尽是相貌奇特的西洋人,马匹拉着的大炮放在板车上又粗又长,另外还有一车又一车的箱子看起来就装满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