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下来,请藩台先照此行文各府州。”
张恩却反问:“飓风毁伤之沟渠、房屋、道路必定要从速整修,各地都会派役。”
这是更大的难题。
被冲毁的农田,百姓不用吩咐,自然会去从速清理。但那些公共的设施呢?这会是遍及各地的一桩临时差役。
若是民户家里派不出丁,就要出钱。
粮赋可以不收,但现在又要拿钱出来的话,民怨更上一层楼。
“此事交给本抚!各府州派役,巡抚衙门来统一安排。”张孚敬眼中凶光再现,“此为赈灾,并非寻常差役,请藩台行文各府州向士绅富户募捐。灾情过后,各自立碑彰表功德。”
“丁役从何而来?”
“以工兼赈!不足之处,还有广东诸卫兵丁。”
张恩脸色变了:“抚台,广西既有盗乱又有矿民闹事,广东军户若因派役也闹起来,那就大乱了!”
张孚敬很肯定地说道:“乱不了!”
离了布政使司衙门,张孚敬回到巡抚衙门就连连写信,随后交给幕僚:“分别送到皇明记、梧州、武昌府!”
他很清楚,因为天灾,很多事要提前了。
目光看向挂在墙上供起来的天子赐剑。
这把刀,已经一年不见血了,这回当饱饮!
最先接到布政使司行文的自然是广州府,杨慎也感觉到了,因此他把住在城中的一些士绅富户请到府衙之后就毫不客气地说道:“大灾之年必须防着流寇!广州数县城墙都有损毁,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本府一家家拜会过的,百姓遭灾严重,当此时应当同心协力。府衙会拨出银两,其余还得拜托诸位。”
广州府士绅代表们的脸色很难看。
但杨慎不在乎,他知道自己因为之前的那个举动,此生都已经无法再洗脱什么形象。
但他也确实因为来到了广州,见到了太多,现在心里有不一样的认识。
“诸位都不肯说话?”杨慎平静地说道,“本府虽愿多与诸位亲近,但积压的案子总需审理。”
此前到乡间走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一些百姓确实认为青天来了,诸多陈年旧案重新告到了广州府衙来。
于是广州府士绅代表们的脸色更难看了。
“府尊,飓风狂骤,我们各家都遭灾严重。”有人开口了,“如今既要采买粮种,又要整修田地,还在设粥棚、安排家丁赈济乡里。今年岁办、坐办,我们捐了不少。整修贡院,我们也捐了不少,实在难以为继了啊。”
“都难,本府知道。”杨慎平静地说道,“相比遭灾百姓,诸位家底殷实,谈何难以为继?抚台、藩台都说了,这回共克时艰,良善士绅将来都是要立碑彰表的。家有学子学问优异者,荐入县学、府学甚至贡往国子监,那也是会请奏朝廷恩典的。当此之时,难不成要向百姓派役?潮州府已起民变,诸位莫非以为乡民不知过去是哪些人横行乡里?”
不少人勃然变色。
恩威并施吗?可乡下老百姓更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你这“杨青天”还能时时为他们做主?
“……府尊说得有理。学生这里,再凑一百两吧。”
七言八舌地,他们或者几十两或者百余两的,都承诺了一点。
番禺县郊某个乡镇的社学院门口,“乡贤”设的粥棚外面是排着长队的百姓。
粥棚里,某老爷的管家走了出来到队伍里扒拉着某个百姓:“甘老七,你有三亩田是在半山腰上,那里又没有遭灾。我们老爷设的粥棚是周济半月湾那一带田地都被冲毁了的人家,你来凑什么热闹?”
“徐管事,行行好,有山洪啊!”那个汉子哭着说道,“家里十一口人,这下一直到秋后都没了口粮……”
“你胡扯什么?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你除了自家十一多亩好田,还佃租了五亩官田,岂会没有存粮?别跟他们争了,你们说是不是?”
灾民队伍里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埋怨起来。
“你家有那么多田还来讨粥喝?我家只有四亩六分多田,这回全毁了!你好意思吗?”
“真是厚脸皮!”
“滚出去!”
被称作甘老七的人嚎啕大哭:“毁了一大半啊,十一口人,这可怎么活?”
“生那么多做什么?你卖一两个女儿去做丫鬟不就过去了?别跟我们争,养得起那么多你还来争!”
广东不算这一次台风灾害最严重的地方,蒋冕还没到南直隶,但距离越近消息传来得越快。
四十多个县受灾,数百万百姓田地被毁,数万户百姓流离失所。
老人自尽,卖儿卖女,地方官因灾派役,士绅设粥棚布施,米少粥稀,而后借灾年之难放贷口粮甚至贱买良田的事,这些都是常规做法。
蒋冕没做过地方官,他是清流。
去年张子麟到东南时,面对的只是惊惧的东南官绅。
而此刻蒋冕南下,面对的还有数百万灾民。
在去年督办东南杀官案中立功了的朱纨升任镇江知府,他站在山腰上看着满目疮痍的泥泞田地泪流满面。
“田赋一定会免,本府先应允你们!”他抬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