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征收,杨府台没想过这其中有多大干系?”
杨慎已经快麻了。
“洪武年间,广东计有田土二十三万七千三百四十顷五十六亩。弘治十五年,这个数字只有七万三千二百二十四顷四十六亩一分六厘了。解参政从你广州府开始忙了数月,广州府的田土亩数如今是多少,杨府台心里有这本账吗?”
再傻的人听到这里也知道问题很大了,何况杨慎其实并不傻。
“……此中情由,张抚台已上奏朝廷,请准此后新法章程。兼并实多,吾亦知之……”
桂萼长叹一口气:“翰林院多好,杨阁老就算想让你到地方历练一二,为何要让你到广州府?杨府台,以我之见,你快完了。”
杨慎不禁抖了抖,满脸纠结地向他行了礼:“桂府台来广东还在不才之后,于广东情势却比不才更加熟知,不才惭愧,还盼桂兄教我。”
大才子听到一句“你快完了”,又被桂萼用数据糊了一脸,实在骄傲不起来。
桂萼一脸看着猪队友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道:“广东夏税额米五千九百七十八石,农桑丝、零丝共折绢一百三十五匹六尺二寸五分;秋粮额米一百零七万七百八十六石一斗七升六合六勺,科丝折米十二石五斗四升五合五勺。若在往年,广东只需起运米四十万石至京库,折银十万两整。去岁屯门海战,张抚台得了恩准。广东所请粮饷可以税赋抵扣,杨兄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势吗?”
杨慎继续被数据糊脸,只能紧张地听着。
桂萼冷笑一声:“广东上下都盯着这几年不用上交的那十万两及其他赋税,你治下各县州此刻还不知道在如何以抵饷之名加派!那些县尊县丞主簿文书,还有那些刚被清丈了田地的官绅豪族,只怕还不知密谋着什么!抚台大人让我和你一起以广州、惠州二府为例清理科则、上疏言其害,只怕立时会捅了马蜂窝!况且,中枢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中枢?桂兄此言何意?”
桂萼瞥着他:“有人要害你爹!”
杨慎顿时浑身毛骨悚然:“桂兄请直言。”
桂萼吹胡子瞪眼很烦躁:“广东这几天以赋税抵饷,上头也盯着广东!今年陛下大婚,广东有珠池,有祭器,有大木,多奇珍,宫里、礼部、户部、工部给广东派料那也寻常。然既知广东正在清丈土地人心惶惶,这坐办加到广东再派到各县,只怕翻倍都不止!再加上其他加派,广州府士绅豪族岂有不趁机鼓动百姓闹事之理?你治下若起了民变,你爹会不会受牵连?你爹再劝阻陛下莫要在广东新法,会不会惹恼陛下之后请辞?”
“……张抚台在此,他们安敢闹事?”
桂萼心累不已地摇头:“我脾气差,说难听了也不好。只是你看看广东如今这都是些什么人?新科进士巡抚,翰林清贵知府,隐居养望巡按,王府闲臣参政,新科进士参议。我人微言轻,你们都是朝廷有人的,赶紧奏明情势吧,莫要连累我惠州府跟着闹!”
他来了杨慎这里大肆吐槽一顿之后就告辞去惠州府赴任,只留下如坠冰窟的杨慎。
“……快,快去问问黄参议、张抚台去了何处?本府台要请见!”
广州府的辖区,着实不小。
西北方向的连山县、阳山县、连州都已经半是山区。核心的清远、从化、增城、番禺、南海等又是膏腴之地,沿海的东莞、新安、顺德、新会、新宁、香山等也各有产出、商贸繁荣。
桂萼初来乍到就把广东的一些残酷情况向杨慎揭开了,这是杨慎之前没有认真去思索的细节。
应税田亩数目只有国初的三成这不奇怪,但额税数量还多了一些。
隐户逃户本就越来越多,灶丁优免,这么多没减少的田赋都是在国初三成的田地上产出的。
而海北盐课岁办相当于减了一半,这么多年以来,具体办差的各级官吏和地方士绅富商又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只是配合着解昌杰在广州府先行清丈土地的杨慎,被桂萼用数据解开了广州底层可能存在的血淋淋的现实。
去年战事,今年加派,户部杨潭,工部李鐩,礼部袁宗皋,到底是打着什么心思?
杨慎还没有得知袁宗皋去世的消息,他越想越害怕。
这莫非是陛下的授意?
陛下知道广东形势,故意要激起民变,而后大军犁境,一举解决豪族难题吗?
杨慎在胡乱猜测着,广州城里一个名为“远影楼”的酒楼里,坐到了最高层的雅间里确实看得到珠江口的远景。
此刻,这雅间里坐着五个宽松道袍的人。
他们自然都不是道士,穿道袍,很常见。
虽然还只是正月里,但他们有的拿着象牙折扇,有的手上戴着光华内敛的宝石戒指。
他们吃着早茶。
雅间的周围,分左右站着四个妙龄少女,正随时准备帮他们沏茶,或从外面传进刚刚蒸好的茶点。
桌子旁的人说着广东话,也并不避讳这四个少女。
“张杀头还在,但两广的茶,湖南的茶,福建的茶,今年是不能误的。去年老子在陕西呆了一年,白的银子撒出去近万两,这才得了这么多茶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