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传胪大殿。
奉天殿前,文武百官全部站好,在承天门外等候的新科进士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再次走入紫禁城。
此时此刻,他们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名次。
皇帝为大行皇帝服丧二十七日已过,礼乐可以既设且作。
五拜三叩礼毕,奉天殿内鸿胪寺官开始宣读制诰。
随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唱名了,从状元开始。
“一甲
“一甲
“一甲
从殿内到殿外,鸿胪寺官员依次接力着将这个结果传达到殿外,直达丹墀之旁的新科进士们耳中。
费懋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没有惊喜,他的眼里反倒满是震惊忐忑甚至恐惧。
为什么是他?凭他那份答卷,又如何能做状元?状元的答卷,该会被多少人细细评点?
费懋中知道自己这次的答卷绝对不配,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费宏要还朝了。
他还没进京,就要身陷一桩指责:他的侄子何德何能可以成为状元?到底是天子故意钦点,还是阁臣们给费宏穿小鞋?背后有着怎样的用意?
容不得费懋中发呆,鸿胪寺官员已经前来笑着说道:“状元公,入殿拜见谢恩吧。”
费懋中心神不宁,也没敢好好看看皇帝的相貌。
朱厚熜微笑着:无所谓,朕会出手。
状元和三甲同进士甚至是举人,在朱厚熜眼里并无太大的区别。
门敲开了只是
“一甲
“一甲
“一甲
声音传出,黄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怎么可能?
他同样觉得自己不配,难道是梁储一力提携?难道陛下不觉得他是个粗心大意之人?
前两天还很丧的他顿时心情激动不已,入殿拜见时想起一路坎坷,眼睛都湿润了。
“你就是黄佐?”
非常意外,皇帝居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臣是,臣还要叩谢陛下准臣应试之恩,臣……必肝脑涂地,细心用事。”
他不担心自己的才华被人挑刺,毕竟曾有连中三元之可能。
他只是对自己的运道太没信心了。
现在难道转运了?
“是要细心。”
听到皇帝带着笑意的话,黄佐汗颜无比。
粗心大意之名果然简在帝心了。
殿外的丹墀旁,剩下的新科进士们全都眼巴巴地盼望起来。
三鼎甲只剩一个探郎了。
其后,就只有二甲、三甲的头名会被念到名字,而其余人,都只是那个名字后面的一个“等”字。
“一甲
“一甲
“一甲
张璁用力握着拳,情难自已。
一甲
他出身普通良家,不是望族,家里也不富裕。
同科之中,他不像费懋中有个做过阁臣的伯父,不像黄佐有个做过首辅还正在内阁的同乡。
是谁识他之才,让他得以跻身三鼎甲?
张璁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三鼎甲要过皇帝这道关。
到了御前下拜后,四十七的张璁额头触地说道:“臣蒙陛下钦点一甲
他想表现得大胆一点,哪怕此时正被无数人注视着。
如果陛下真有变法之意,应当欣赏气魄与勇气吧?
朱厚熜笑了起来:“哦?什么恩典?”
“既为天子门生,臣请陛下另赐他名,避圣天子名讳。”
他这一说,王琼微笑着出列说道:“确应避这一讳,臣愿同请。”
张璁明白了,他是王琼点入上一等卷的。
但王琼饱受攻讦,居然可以从杨廷和手中抢下一个三鼎甲名额来?
那就还是皇帝调过顺序的!
张璁思量间,朱厚熜点了点头,像是不假思索一般:“你之策论,读来令众读卷官既服且敬。既如此……笔墨伺候!”
张璁期待地抬起头,看见了正低头挥毫的少年天子。
眉宇间的英气,沉稳的仪态,神光内敛的双眸,都落入他眼中。
四十七岁的他,既不会再桀骜飞扬,又不会心怯忐忑,所以他敢抬头好好看看皇帝。
“张孚敬,字茂恭,如何?”朱厚熜抬头,微笑着看他。
“臣张孚敬,谢陛下赐名、赐字!”张璁激动不已地叩谢圣恩。
孚,信服;敬,谨慎。茂,才德;恭,肃敬。
不光有了新的名,还被赐了字。
看着四个御书大字,探郎的风头还盖过了状元、榜眼。
但谁让人家也叫ng,还敢在这个场合请皇帝赐名呢?
梁储再次看了看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杨廷和,又看了看笑得温和的皇帝。
多喜庆的日子,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一场新风波呢?
明天礼部赐宴、后天入宫谢恩受朝服冠带、再后天拜谒孔庙题名立碑,新科进士们功成名就的日子开始了。
但脑筋清楚的朝臣们都知道,他们只是刚在这个舞台晃了一圈暖个场就要退到最外围的新人。
陛下的策题,还问了全体在京朝参官。
这恐怕是一场有黜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