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现在还是活的,但生不如死,宛若行尸走肉。
“哭什么哭?快走!”
已经被皇帝金口玉言贬官为民的人,他们就再不复有过去尊崇的地位。
官服已经被扒了下来,这个过程,显然都是不体面的。
有些人昨天半夜就起来进行梳理好的头发,现在都散开了。
从午门出来后,经过了位于社稷坛与太庙中间的六科廊房。
堂堂礼部尚书,众目睽睽之下冠服尽去,与其他二十人一起被禁卫押着走向承天门。
表情木然的毛澄终于有明显的痛苦与愤懑出现在脸上:因为他的轿子就等在这边,他的家仆,已经看见了他。
惊恐和难以置信出现在家仆脸上:“老爷,这是怎么了?”
陆松顿时吆喝着:“止步!”
“回去告诉夫人和少爷,守好宅邸。”
毛澄也只能嘱咐这么一句,又被陆松推搡着继续往前走。
往南看,前方右手边是五军都督府,而左手边由北往南依次是宗人府、吏部、户部,还有他毛澄的礼部。
眼看着礼部尚书毛澄及右侍郎、两个郎中被押着,身后还跟着六科与都察院的十七个言官,察觉到动静的那些低品官员甚至吏员都来到了门外。
在各色各样的目光中,毛澄羞愤难当,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但恰好刑部很远。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在宣武门街西。
于是这一行人就这么从承天门外的长安右门出去了,一路向西。
能看到太液池时,南侧已是住有人家的府宅。再往西,更是人声鼎沸。
此时恰是早晨。
毛澄不知道这一路上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刑部终于到了。
此刻的刑部天牢里,因为担心太监们从中作梗,钱宁、江彬这样的重犯都关押在这里。
新君已经登基了,他们都知道。原本存着的万一期待、那份特赦没到来。
这自然意味着,杨廷和等人的实力足够强。
要么就是把新君压得服服帖帖了,要么就是新君虽然有心,却也无法在此刻收拢那些只能死忠于天子才能活命的人。
江彬绝望了,可他又能怎么办?
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能嚣张一时,但没有一个文臣支持他。
哪怕是像王琼那种过去和他走得更近一些的,江彬也很清楚:他只是让自己少给他添些麻烦,让他好办事而已。
真要造反……想想王琼,想想已经致仕的杨一清,想想钱宁……
所以后悔也没用,江彬现在是真的绝望了。
直到天牢突然热闹起来,江彬双目无神地看过去:又有哪些人被杨廷和他们逮进来了?
随后他张了张嘴,抬手擦了擦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押过来的人。
“毛……毛澄?”江彬顿时竭力扑往牢门,任凭狱卒拿鞭子往他手上抽让他滚回去,他的声音里有疯狂的笑意,“大宗伯?稀客啊!您这是什么事发了?”
“江彬!退回去!”
“自先帝大行之夜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啊,哈哈哈哈!苍天有眼!陛下圣明啊!我就知道咱们迟早得相聚的,没想到会是天牢喜相逢!这真是平生一大快事!一大快事!”
啪!pia!啪:“来人啊,把他锁紧一点!”
“来人啊,大宗伯驾到,还不温上几壶美酒?我要与大宗伯把酒畅饮!”江彬状若癫狂,“听闻大宗伯有迎立之功啊,莫非是被当做了弃子?杨阁老不保你没关系,你还有我江彬这个兄弟!”
毛澄悲愤至极,他何曾有一日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田地,竟被江彬这样的小人讥讽?
谁跟你是兄弟?
“呦,齐之鸾,多日未见,伱怎么这副模样了?”
江彬双眼冒光,像看宝贝似地看着这一群人,顶着鞭子和从牢门外伸进来的棍棒一个个笑着与他们问好。
礼部来了四个,六科和都察院竟然一口气被端了十七个言官!
朝堂发生什么大事了?
以那些文臣的一贯作风,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圣明天子!天子圣明啊!
杨廷和居然败下阵来,护不住这些人?
江彬的脑子很好使,他只从这二十一人的身份就推测出可能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新的希望!
江彬的模样让许多人心头恐惧,这就是昔日不可一世的江彬吗?这就是天牢中会滋生的疯狂吗?
有些人忍不住哭起来。
死谏的名声虽好,距离死这么近的恐惧也很真实。
“陛下圣明啊!圣明啊,哈哈哈哈哈!”江彬被人锁回了牢房角落,但只在那里放声大笑,“这么多言官,一个个都是咬过老子的!一个个都是乱咬的疯狗,都来了,你们都来了!”
紫禁城中的西角门内,江彬口中圣明的陛下也正说到言官:“风闻奏事、督查百官本是好事,祖制虽未授予言官规谏君王的职权,他们这么多年效仿旧朝言官多有犯上也就罢了。朕就是不明白一点:身为朝廷要职,真的不用说话负责任吗?”
“陛下,若言官行事需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