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下意识地扑了上去,手却穿过了沸腾的水流,什么都握不住。
盛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个虚影,同时也懂那孩子没救了。
婴孩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水侵入口鼻,盛意皱眉,不忍看孩子遇难,便起身环顾四周。
她现在身处一个石壁密室之中,偌大的空间内一条路通向石台,绸带般的水流包围着石台,氤氲而出热气洇湿冰冷的石壁。
盛意身侧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似乎刚经过打斗,两人衣衫破旧,脸上和身上皆有伤。
他们似乎看不到盛意,眼睛直直盯在落水的婴孩身上,脊背僵硬,脸皮紧绷。
“大哥,你想好,这一步迈出去,可回不了头了。”段宿颤声说。
“那可是你刚出生的小儿子……你当真要他活成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段行目光决绝:“我是家主,他既然投生成我的儿子,就有这份责任。你不想干这事可以走,但不要妄图妨碍我。”
段宿心中挣扎,沉吟半晌,抬头时看向婴孩的目光不复仁慈,“这上古邪法耗费巨大,既然大哥心意已决,那我也助大哥一臂之力。”
随后两人运气,朝邪物万鬼方中注入灵力。
原本澄澈的灵力经过万鬼方的运转,再出来时已是乌黑的死气,慢慢地流入浸泡在水中的婴孩体内。
盛意盯着万鬼方,心中奇怪。
起阵前她已经确认过四周的环境,并无威胁。
眼下她突然被拉入这幻境,应该是与段砚遥有关。
可万鬼方早在一千年前损毁,彻底消失于世间。而这两个男人现在却用万鬼方转换死气,说明幻境的时空至少在一千年前。
问题是段砚遥也才十六岁,怎么跟这么遥远的时空扯上关系?
盛意心绪一沉,继续静观其变。
水中的婴孩浑身通红,悬于水中不沉底亦不上浮,慢慢的浓重的死气将婴孩包裹起来。
两个男子不敢松懈,直到身上的灵力全都耗尽,才收了万鬼方瘫坐在地。
偌大的密室里寂静无比,只有黑气包裹着孩子的尸体发出咕嘟咕嘟的瘆人声响,时不时还有骨骼移位的脆响,仿佛是有东西将脆骨活活嚼碎。
黑气鼓动着,撕扯着,越来越大,终于推动着孩子向水面上浮。
只听哗啦一声,无数道黑气化成一只只纤细的手,托举着婴孩冲出水面。
“哇——”
而躺在黑气中央、原本已经被烫死的婴孩,此时却死而复生,发出了一声有力而响亮的啼哭。
黑气紧紧环绕在婴孩周身,似乎察觉到婴孩的情绪波动,还会装模作样地摇摆来哄孩子。
黑气便是对生人伤害极大的死气,此刻却顺从地任由婴孩抓取。
成功了。
两个男人如释重负,齐齐望向大声嚎哭的婴儿,依旧神色凝重。
盛意望着婴孩,看他周身的死气,知道这孩子已经不是人了。
她曾在一本残缺的古籍中看过,若将生辰八字极阴的婴儿,在凶时以滚水活活烫死,再辅之以强大的死气,便可将婴儿改下成极阴鬼体。
模样还是人,也能像人一样生活,但即便断手断脚,只要魂魄不散,能无限再生。
古籍记载的都是几千年前的事,加之又有所残缺,这种事在现世已然销声匿迹。
盛意没想到会在段砚遥的幻境里看到。
“段宿,去把他的头割下来。”
段行缓过神来,指使弟弟道。
“大哥,舟邪可是邪鬼神,真的要向他献祭吗,献祭一旦开始,每个月都要给他人头的……”
段宿拿着刀走到婴孩面前,瞧着孩子乌黑清澈的眼眸,实在是下不去手。
“请谁不是请,我把幺儿变成鬼体,就为了应付这每月献祭。他能无限再生,死在再多次都没有问题。眼下我已经把幺儿变成鬼体了,难道还有回头路走?”
段行看弟弟优柔寡断,一咬牙,狠心抢过段宿手里的刀。
“当初老爷子不选你继承家业,就是因为你总有妇人之仁。这条路行之将半,又何必瞻前顾后!”
段行这话说给段宿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没看婴孩的眼睛,麻木地对准孩子的脖颈,手起刀落,头颅落地。
婴孩的嘤咛顿时消失,小小的脑袋掉在地上,笑着的表情瞬间定格。
而诡异的是,他的四肢还在舞动,肉肉的小手还扒拉着死气,似乎并没有受到断头的影响。
段行胃里翻江倒海,刀落在地上,他没再看婴孩一眼,只吩咐弟弟,“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的头捡起来。”
段宿愣了下,随后将婴孩的头用布包了起来,跟着大哥去了另一处密室。
盛意想跟上去,然而密室门口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她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
于是她又回到了原地。
死气托举着孩童的身体到石台上,他四肢着地,缓慢爬行。
单看身体动作,会觉得他只是个天真爱玩的孩子。
如果忽略他没有头这件事的话。
盛意在一旁看着,想起两人所说的邪鬼神,并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