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家的情况, 黄天龙事先做过了解。
郑家一共三个儿子,前头的郑老大和郑老二都已经娶了妻,有了孩子,只有最年轻的郑老三还在相看姑娘, 没定下来。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郑家这一代, 典型的阴盛阳衰。
先不说郑老二, 就说郑老大,成亲十年,媳妇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好不容易, 才生下这个大儿子,养到如今十二岁。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家来说,儿子,尤其是一个小家庭的长子, 意义十分重要。
不仅仅是重男轻女, 为了传宗接代那么简单,这是一个家庭支撑起来的门户——在如今由明清传承下来的封建风气和制度下,一个家庭如果没有儿子, 就会被定义成绝户。
经常有老话说,吃绝户。
意思就是, 假如家里男人死了,村里其他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女人和孩子赶走, 霸占房屋田舍。
郑老大媳妇刚刚失去了婆婆、小叔子、最亲的丈夫, 如果再让她知道长子也没救的消息……
对一个女人来说,好像有点太残忍。
不过再残忍,事实既定, 还是要和她说清楚。
黄天龙有着战争造就的冷硬心肠,微微一顿,张开就要回答,不过还没等说话,他想到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季修。
季修后退一步,一脸事不关己。
他只是想带着季辰过来蹭一顿饭,不求郑家报恩,只求不被怨上。
黄天龙微微睁大双眼。
道士难道不该是有一颗救苦救难、仁心渡人的心,见不得别人受苦吗,为什么季道长会后退?!
不,不对,那是和尚来着……黄天龙回过神,努力冷静下来。
算了,季道长不愿插手,就让他来说吧!
黄天龙神情镇定,张口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郑老大媳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过了大约十秒,她的身体抖了一下,瞪大眼,眼睛里泛出湿意,像是才听懂黄天龙这些的意思,随着他的讲述,脸色一点点变白。
片刻不到,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常年的劳累,她看着比同龄人要老十岁,肤色是不健康的黑黄,流泪的时候,泪水冲刷过脸颊,更显得可怜,让人看着莫名的辛酸。
黄天龙冷硬如常的脸色有了变化。
一旁的季修蹙眉,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安慰。
他是一个温和的人,平素与人为善;他还是一个父亲,碰上这种事,按道理最能感同身受。
所以他的表现,不该如此,至少不该比黄天龙还要冷淡。
如果冷淡,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个人在死之前,生气、憋气、闷气,死了之后,就会有一口气聚在喉咙那儿,聚而不散,成为僵尸。”
季修望着郑老大媳妇,冷不丁开口,目光扫过郑家人,神色带着几分审视和冷淡:“老太太为什么会变成僵尸,其中内情,不知道方不方便说说?”
这一句话镇住了郑家人。
郑家人惊疑不定,看着季修,眼神躲闪着,眼里流露出震惊和心虚。
黄天龙本来还觉得季修的话莫名其妙,注意到他们的反应,脑海里闪过什么,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黄天龙这个人,和平时期带着手下管管鸡毛蒜皮的小事,碰上战事,也能立刻上马打仗。他手下死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长期在战场上生存,身上有一股摸不透的煞气。
他一瞪眼,郑家人的脚立刻就软了。
或者说,除了那个胆大的郑老二,其他人的表现都不堪入目,完全暴露了心里有鬼的事实。
黄天龙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心内更加愤怒,将所有郑家人都暂时关押,又拎了几个人出去,要分开审讯。
季修叫了他一声。
黄天龙余怒未消,回过头来,眼神还是愤怒燃烧着。不过他知道季修得罪不起,倒是没有发火,强压下情绪,开口询问季修有什么事。
季修看着桌上的饭菜问黄天龙:“我现在吃饭,是不是不太合适?”
黄天龙没想到他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但是想想他本来就是外来人,和郑家又没什么感情,还饿了那么久,关心吃的也正常。
“没事,道长吃吧,本来就是做给你们的,放着也是浪费。”
季修点头,半点不客气,招呼儿子:“小辰,吃饭。”
既然要冒充茅山道士,肯定就不能有儿子,父子俩这些年在外行骗,都是以师徒相称。
季辰在外人面前,也从不会暴露他和季修的父子关系。他应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跟上季修:“师父,我来了。”
父子俩堂而皇之地上桌,享用热腾腾的饭菜,填充饥饿了数日的肚子。
……
过了十几分钟,父子俩吃饱喝足,外头黄天龙对郑家人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
黄天龙提步进屋,手上拿着几份审讯单,眉头微皱,却不见刚才的怒色。
季修放下筷子,抬头看黄天龙:“怎么样?”
黄天龙一顿,将审讯单递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