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县学里的学生会特别多,都是为了举人先生而来,连几位老秀才,也会在底下听课。
季修早就做好了遇见熟人的准备。
说话间,教室里进来了一位年轻的举人先生,开始检查大家的进度,抽查背诵。
抽到季修时,不等季修开口,先生先愣住了。
这位举人先生当年曾是季修的同窗,名叫殷项,字明睿,有天赋有勤奋有机缘,在六年前成为举人。
原身心里自卑敏感,羞愧见到从前的朋友,从没有上过他的课。
如此一来,也怪不得殷项看见他,会愣了愣。
季修微笑,神情如常地站起来,按照殷项的抽背要求,背诵了一段课本。
殷项盯着季修看,两人视线交错。
季修依旧微笑,殷项微愣,很快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似乎明白这位旧日的同窗已经解开了心结。
接下来,他照常上课。
季修也照常听课,仿若无事。
不得不说,殷项能中举,自身确有几分才华和实力。只一个时辰的课程,他就接受到了许多原身记忆里没有的知识。
下课后,殷项没有走,而是冲着季修使了个眼神,才拿着书本和教条离开。
季修一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趁着教室里闹哄哄无人注意的时候,跟了出去。
“景之,你总算想通了。”殷项在门口等他,表情高兴。
季修轻笑,不答反问:“我打算参加八月的乡试,不知道明睿能不能帮我一把。”
殷项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走,去我家,我们好好聊一聊。”
季修欣然答应。
两人一起离开县学,边走边叙旧,到了殷家。
殷家是书香之家,殷父也是举人,父子两代举人,家世殷实,自小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殷项能在二十三岁那年成为举人,一点也不意外。
殷项好客,对着季修这位少年同窗十分热情,带着他进了书房,招呼他喝茶说话,接着将自己这些年的书籍和批注都拿了出来,递给季修:“你先看看能不能用,能用的话带回去看看,要是碰上不懂的,再来问我。”
季修翻了两页,看着上面有两行批注,其中一行较新,墨迹清晰,字迹像是殷项的,另一行比较久远,墨迹略微逸散,至少是二十年以上的批注,猜到这是殷父所注,心里涌上几分感动。
现代的时候,学生看书,每个文言文底下都有备注,让人感觉不到读书的困难。但是在古代,这些备注和释义,都是不传之秘,只在至交好友之间交流,或者传给后代子孙,绝不会轻易泄露出去
这也是古代农家子很难突破阶级,通过科举,成为人上人的原因。
封锁知识,阶级固化,世家大族们掌握着知识,绝不肯轻易交出给外人。
可是殷项,却在知道季修还想要参加乡试的时候,轻易交付了这般珍贵的资料。
就算季修和殷项没有真正地交流来往过,只在记忆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此时此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多谢明睿!”季修握着手上的书籍,正色拱手行礼,“我一定尽快看完,将东西还回来。”
殷项大笑:“不急,你慢慢看就是,其实我早就想给你看这些了,只是你一直避着我,我也找不到机会。”
季修一顿,竟然有这一回事吗?
那倒是可惜了。
原身的记忆力强悍,要是早点从殷项这里拿到批注,说不定还真的能通过乡试。
可惜那时候原身已经经历了三次落榜,自信心受到重大打击,对着殷项避而不见,错过了这份机缘。
只能说,每个人的人生际遇差别,和性格的差异脱不了干系。
……
季修从殷项手上拿到了资料,再三道谢,便打算告辞离开。
他出来得急,还要赶回去和苏灵儿共用午膳。
殷项不知道内情,挽留了几句,见实在挽留不动,表情可惜:“好吧,景之你在家好好看书,等你有空再来我家做客,家父一直很想见见你。”
“见我?”
殷项笑了笑:“当年家父也是十几岁成为秀才,之后屡试不第,直到三十来岁才成为举人。他觉得你现在的情况,和他当年很相似,一直想开导你两句,让你耐心一点,只是我没用,邀请不来你。”
季修再次感受到了殷家的善意,微微一愣,微笑答道:“帮我谢过令尊,我抽空一定上门正式拜访。”
殷项点头:“好说。”
接着送季修出门。
季修和殷项道别,从殷家离开,因为手里抱着一叠珍贵的手抄本,怕和人碰撞,索性避开了热闹的大街,抄小路回苏家。
走到一条巷子里时,碰上一个陌生少年。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手里捧着两本书,面容清秀,从拐角处出来,差点和季修撞上。
季修避开,提醒道:“小心点。”
少年一愣,连忙道歉:“我下次注意,抱歉。”
季修点头,越过少年继续回家。
少年的目光盯着他手上的书籍,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目光,直到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