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长安这一个时辰的功夫,玲珑玉器铺子的掌柜已经跪在了长公主的脚下。李嬷嬷全程沉默地跪在一旁。
钱聪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纸,恭敬地递上去。
只见这薄薄的一张纸页上,姜家主子特有的花纹跃然纸上。往下看,那玉牌的前后两面都拓下了印子,背面的地方,清清楚楚地拓印了一个‘宁’字。
虽然时隔久远,但长公主还是一眼认出了。宁这个字下勾拖得老长,是她儿子特有的写字习惯。即使这是雕刻,笔迹依旧掩饰不住。
这个玉牌,是真的。
长公主面上沉静,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眉宇间的冷静就如被摔碎的镜子,一寸寸地碎裂了。屋里再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叫李嬷嬷的背脊再也挺不住,塌了下来。
长公主抚摸着这个字,眼眶渐渐湿润了。
……
“你说来找你的,是一位公子?”
钱聪低着头,不敢隐瞒:“是的主子,一位红衣的公子。”
“他说替内人寻亲?”
“是的。”
“那姑娘才十四周岁没到,竟然就已经嫁人了?”长公主无法接受这一点,哪怕还没见到人,她也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钱聪多伶俐的人,立即就宽慰道:“那位公子仪表堂堂,谈吐文雅,应当是个良配。”
长公主突然爆喝:“十四岁生辰都没过!什么狗屁的良配!!”
钱聪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趴伏下去,一头的冷汗。
长公主再也坐不住,刷地站起来,哆嗦着绕屋子愤怒地打转。她越是转越是恼火,越是想越觉得怒火中烧:“兰心呢?兰心去哪儿了!叫她去找人,怎地这么久不回?!!”
这时候立即小跑了一个人前来回话,将府外的事情又报上来。
只见素来沉静优雅的长公主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几,挥袖便拂倒了一片玉器瓷器。该死!该死的!这些贼人胆打包天,全部都该死!!
“找!给本宫立即去找!”长公主怒喝,“找不回来人,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李嬷嬷垂死挣扎:“主子,您消消气,这人还没瞧见,万事还做不得准。再说当初是亲家舅爷亲自去江南接的小主子,也不一定就抱错……”
“你闭嘴!”长公主多少年没发过这么大火气,“这件事,等本宫回头再跟你算!”
长安被人带进公主府,已是午时之后。
而此时出门会友的姜怡宁从马车上下来,发觉府上寂静无声,十分的诧异。她扶着下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内院,游廊上的下人都行色匆匆。便是被她喊住,也不敢透露什么。姜怡宁心中吸怪,似乎她不在的这半日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但左思右想,不觉得这满府的异样会与自己有关。于是便跟往常一样,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长公主的院子跟她说说话。
长公主的院子在府邸的东南方,离外院不算远。
往年是为了迁就姜老太爷姜尚知,如今姜尚知去了,长公主住惯了便不愿意挪动。姜怡宁今日是去得户部尚书府。贵女们聚首自然是一番曲水流觞,姜怡宁自然又给添了一首绝唱诗作。想着今日被吹捧的情形,她牵起的嘴角就下不去。
她走得慢,绕过外院的花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
越是靠近,姜怡宁才发现,长公主的院子比府外更安静。平常守在门口见着她来总会热情迎上来的婆子嬷嬷,今儿一个人也没有。
她站在正屋的门前,与贴身丫鬟对视一眼,疑惑地踏上了台阶。
四处都没人,正屋门前也没人守着。姜怡宁心里莫名,只道祖母的脾气未免太好了。竟然叫这下人玩忽职守到这等地步。心里想着,她掀开珠帘便走了进去。这一个月来,她都是这样的。府上所有的地方,没有她不能去的。
姜怡宁如今已经习惯这般,进了正屋,她脚下没半分停顿地就往内室去了。
一进屋,就看到长公主端坐在窗边的软塌上,保养得宜的脸上面无表情。而她的脚边,素来体面得脸的李嬷嬷满身狼狈地跪着,另一边,则是一个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姜怡宁眉头跳了一下,挂起笑脸便走到软榻边,挤着长公主坐下。
“祖母,您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姜怡宁嗓音软甜,这等养在糖罐子里才能泡出来的理所当然,让长公主脸色有一瞬的僵硬,“李嬷嬷是犯了什么错吗?”
她笑得温柔,“若是犯错您只管罚便是,千万莫气着了自个儿。”
跪在地上的李嬷嬷浑身一僵,低着头没动。
“祖母可用饭了?”没有人接话,姜怡宁也不怵。这两个月,她差不多摸清了长公主的性子。冷淡是天生的,但疼爱她也是实打实的,“婉玉家酒太好吃,孙女吃多了便没怎么用膳。不若现下陪您用一点?”
一声声娇软的话语,长公主终于开了口:“怡宁。”
“嗯?”姜怡宁正眨眼。
“你坐到一边去。”
姜怡宁挽着长公主胳膊的手一僵,不解地抬眼去看她。然而长公主并没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