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籼在小矮房没有待上太久,就被人送了饭食过来。
简单的一菜一饭,饭是颗粒分明的晶莹白米,菜是炒白薤,应是用猪油炒的,里面还罕见地有一两块肉片。
他皱了皱鼻子,觉着这菜的来历有些不对,但旁边又没有家人,只好一个人把疑惑埋在心底。等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后,徐籼又乖巧地把碗筷放回了门口。
之前送他过来的人,以及给他送饭的人,似乎都是全副武装的样子,好像他们这些渡河而来的人身上脏的不得了。
应该是怕他们身上带了瘟疫吧。
徐籼想到了之前叶姐姐也是这样要求他们把身上都团团包裹住的,据说这叫做“防护”,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外界的“病菌”感染。
病菌是什么?
徐籼猜应该就是那些导致瘟疫出现的东西吧。
如果是因为这个不放心他们,那姐姐和阿娘她们一定都没事!
徐籼稍稍放下心,一边握着拳给自己鼓劲,一边告诉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坚强些,等过了三日就有机会出去,到时候要是阿娘她们还没出来,他还能帮他们想办法。
而在距离徐籼没有多远的偏房里,何大夫也正被软禁着。
他住的地方虽好,但桌上的饭菜却是简单的杂粮粥和一碟清炒白薤,反而还比不上徐籼的。
自从跟那个小头目说了药童的事,何大夫便在房间里不安地转来转去,等着徐籼过来。
但一直到午饭都送来了,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何大夫心想可能是那小头目被其他事耽搁了,估摸还要再等一会,加上不知道徐籼会不会没吃饭,他便一直未动桌上的饭菜。
这一等,几乎就等到了小厮又送晚饭的时候。
小厮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下,同样是长褂靴子,将全身都裹了起来,就连脖颈都没有露。
脸上也是用白棉布遮住了口鼻,头上还顶了好似冬天才戴的毛帽子。
他眼神警惕地看着何大夫,虽知道对方是个能治病的大夫,但依旧防备甚重,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踢了踢门槛提醒里面的人,“中午的饭菜吃完了就把碗送过来。”
何大夫好脾气地回道:“这位小兄弟,午饭我还没动,只想跟你打听件事,之前我曾拜托了你们一个兵头帮我带个药童过来,你知道他们怎么还没过来,是因为兵头大人有其他事忙了吗?”
小厮听到何大夫的话愣了愣,不敢相信对方竟然午饭都没吃。
不是说浊河那边都遭了旱灾和瘟疫,之前见到的这一群人被楚将军压过来的时候,也都个个面黄肌瘦的,难道他们不是在逃难?
但想到对方竟然称呼楚将军是个兵头,小厮更是有些生气,他没好气地将晚饭放到地上,“啪”地一下又关上了房门,“楚将军把你的药童送到旁边的矮房子里了,你俩要分开关押,万一你没病反倒被药童染上了怎么办?那大牢里可死过好多河对岸过来的人了。”
何大夫听了小厮的话,更是心中一紧。
他没想到其他人是被关到了死过人的大牢里。那里又染上瘟疫的人住过,难免不会留下瘟疫的毒。
这一路上来,何大夫也治过那染了瘟疫的人。
只是根据脉象来看,这次的瘟疫似乎是极为危险的那种,他也只在旧书上见过相关记载。
那书上除了描述该种瘟疫的症状,也明明白白写了没有任何合适的救治办法,除了一些福大命大的人可以自行熬过来,其他人要想不得病,唯一的方法就是赶紧远离患了病的地方。
至于那些染了病的人,死后要么被火烧,要么被集中填埋,连他们住过的地方,也最好用火烧干净为好。
本以为这大霖府还没有瘟疫蔓延过来,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胆大到如此地步,竟然就放任瘟疫藏在卧榻之侧。
要么就是有所凭仗,要么就是无知无畏。
但看对方一路上接触他们的人都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想来应该是自忖一切都在控制之下吧。
只不过许慧儿和何母以及徐糯他们还在里面,他该怎么做才能赶紧救人出来?
正被何大夫担心的宁姜众人,此时却颇有些随遇而安。
虽说开始另一边的谢家人因为变故都有些闹哄哄,但在谢耀福隔空的指挥下,也暂时都安定下来,打算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所住的地方。
只是这一收拾,反倒让人又生出了不安。
“这是什么……”叶叙年颤着声音,指着墙角被稻草掩住的血衣,那上面除了暗红发臭的血迹,还有各种不明的物质,上面还有蜈蚣和不知名的黑色小虫爬来爬去。
站在她旁边的何为峰也踢开了另一堆干稻草,暴露出其他更恶心的东西。
叶父看着那些东西皱紧了眉头,赶紧捂住了口鼻,冲这边和另外几个牢房大喊,“快用草盖上,不要用手去碰!”
谢老太爷听到声,立刻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三下旁边的土砖,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个声音一出,所有的谢家人无论男女老少,不管在做什么,立刻都停了下来。
“大福!你跟着你叶兄的话做。”声音苍老,却洪亮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