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小心!”
张皇后推开她的手:“只是绊了下,哪里就要你扶了。”
甘露殿中灯火辉煌,帷幔都换成了喜气热闹的纹样,金瓶中插着红梅,窗户上贴了许多彩帛金纸剪成的花胜。
宫人内侍们生怕皇后孤凄冷清,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卯足了劲将这甘露殿装饰得喜气洋洋。
可强撑出的热闹,非但徒劳无益,反增落寞凄凉。
筵席已经摆好,大大一张食案上摆满了金盘玉碗,海陆珍馐应有尽有,可是用膳者只有一人。
张皇后与秦婉情同姊妹,但毕竟有主仆之分,不能邀她同席。
她抬头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内侍,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喜气洋洋的笑容。
秦婉捧起酒壶,往舞凤纹金杯中注了半杯屠苏酒,澄黄酒液入杯,药味随着酒香弥漫开来。
时人有在岁除饮用屠苏酒的习俗,饮时阖家老幼齐聚一堂,按照年齿,自幼及长,一一饮过,求个添福添寿的意头。
张皇后默然片刻,端起酒杯饮了,椒的辛,柏的苦,酒的辣,一起入喉,呛得她忍不住捂着嘴咳嗽起来。
秦婉忙替她拍抚。
张皇后呛咳了一会儿,掖掖眼角的泪花,笑道:“想我当年,这样的薄酒能饮几坛子……”
话只说了一半便摇头:“又
提当年勇,果真是老了。”
秦婉想说点什么宽她的心,可口舌仿佛锈住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执起玉箸,兴致勃勃道:“让我尝尝这珑璁餤做得如何。”
她病中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口便觉腻味,勉力吃了半块,又尝了几样,便即投箸。
她笑着对宫人和黄门们道:“你们也去用膳吧,我这里留两个人轮流伺候便是,大节下的也不必拘着,樗蒲六博局开起来,输了算我的。”
众人都道要留下侍奉娘子。
皇后摇摇手:“你们去,我有些乏了,回去躺躺。”
正要起身,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听着有不少人。
张皇后不禁诧异,与女官对视一眼,有位份的嫔妃都去了骊山,这时候还有谁会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的黄门和宫人道:“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张皇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三郎?”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帘栊一动,太子和太子妃已经走了进来,下拜行礼;“母后万岁。”
张皇后说不出话来,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方道:“你们不是在骊山么?怎的到这里来了?”
秦婉喜不自胜:“娘子明知故问,殿下与太子妃娘娘自然是来陪娘子。”
太子扫了眼喜庆的宫殿,孤零零的食案,满案的盘碗杯盏,心中涩染。
他定了定神道:“听闻阿娘微恙,儿子与阿沈便来探望。母后现下如何?太医怎么说?”
张皇后道:“不过一点小病小痛,我不耐烦去骊山才称病的……你们这会儿过来,明日的大朝怎么办?”
尉迟越目光一闪,若无其事道:“圣人已经准了儿子缺席。”
张皇后一听便明白过来,蹙了蹙眉,一想事已至此,便没再提这些。
只是连声道:“叫你们路远迢迢地过来,真是……真是……”
说着说着不觉哽咽起来,佯装咳嗽避过脸去,掖了掖眼角。
秦婉笑道:“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大老远地过来,娘子还叫人干站着。”
张皇后连忙道:“看我这糊涂劲,你们还未用晚膳吧?”
又埋怨女官:“你也就知道说,还不看座传膳,同他们说加一道鹭鸶饼,一道升平炙,一道飞鸾脍,一道糖蟹……”
尉迟越目光动了动,这些都是他平素最爱吃的,他从未说过,也未表现出特别的喜爱,没想到嫡母竟一清二楚。
张皇后又道;“还有七娘喜欢的樱桃毕罗也别忘了,一切菓子肴馔中都不可放杏仁和杏仁霜,千万记得!”
秦婉连连答应。
张皇后一边张罗,一边握住沈宜秋的手:“你身子骨弱,做什么大老远地来回奔波,都怪三郎,自己胡闹也罢了,也不知心疼媳妇!”
尉迟越笑着入座:“母后却是冤枉我了,是她求我带她一起来的。”
沈宜秋忙道:“母后别担心,我上了马车便睡,一点也不累。”
尉迟越道:“这话不假,的确睡了一路,母后看她脸颊,上面是不是还印着宝相花纹的印子?”
他今日着的衣袍便是宝相花刺绣。
沈宜秋一慌,不自觉地抬手摸脸,随即想起枕在尉迟越身上睡是昼间的事,便有印子这会儿也早就消了,明白过来他是在逗自己,不禁恼怒地乜了他一眼。
皇后哪有不明白的,朗声笑道:“三郎学坏了,尽欺负媳妇。”
尉迟越瞟了沈宜秋一眼,笑道:“岂敢岂敢。”
说笑间,宫人捧了食案盘槅来,肴馔陆续呈上。
张皇后道;“不忙说话,你们都饿了,先用膳。”
尉迟越笑看沈宜秋一眼:“孤确有些饿了,她在车上倒是吃了不少,又是菓子又是饼的。”
张皇后佯怒:“尽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