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烂熟于心,片刻便将布片裁好,接着用手将料子揉软——小时候阿娘身子还算旺健时,总是亲手替她和阿耶贴身衣裳,便是这样将衣料揉软,如此一来,新衣穿在身上便如半旧衣裳般舒适。
用了半个时辰将衣片搓揉好,她便飞针走线地缝起来。
半日功夫缝了半条裈裤,她估摸着尉迟越公事办得差不多了,便将布片、针线都装进箧笥中收起来。
从这日起,每当尉迟越去书斋中理政,沈宜秋便在寝堂中做针线,倏忽过了数日,转眼便是廿九。
这一日张皇后和德妃、淑妃等一众宫妃要来华清宫,东宫的两位良娣也一起过来。
东宫的车马先到,沈宜秋与两位良娣好几日未见,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话。
到薄暮时分,蓬莱宫的车马也到了,可其中却没有张皇后。
一问,原来皇后前日旧疾发作,眼下卧病在床,因怕太子和太子妃担心,命甘露殿诸人将消息瞒下,眼看着出发在即,无法成行,这才叫德妃带了消息来。
张皇后素有旧疾,只是她不喜欢麻烦旁人,每次犯病都悄无声息,远不如贤妃的便宜病那般声势浩大。
沈宜秋闻听此讯,心中很不好受,张皇后是怀胎时坐下的病,遍延名医也无法根治,上辈子没看到尉迟越登基便仙逝了。
今岁皇帝执意要在骊山过年,元旦大朝会设在华清宫宫城外的观风楼前,将百官和内外命妇都召了来,蓬莱宫中便只剩下皇后与一些没位份的掖庭美人。
张皇后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母亲已逝,无
有姊妹,向来宠爱的几位公主都已出嫁,又要携驸马来骊山伴驾,自然不能陪在她身边。
沈宜秋心中难受,夜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终于鼓起勇气唤了一声“殿下”。
尉迟越立即道:“怎么了?”口齿清晰,显然也并未睡着。
沈宜秋抿了抿唇道:“妾有个不情之请……”
话音未落,便听太子道:“你也在担心母后?”
沈宜秋心头一暖,她一直以为太子与皇后不甚亲近,听见这个“也”字,便知他也记挂着嫡母。
她道:“妾想去蓬莱宫为母后侍疾,求殿下允准。”
尉迟越退后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你明日去东内,何时回来?”
顿了顿道:“打算和孤分开过年?”
沈宜秋默然不语,骊山与长安之间几十里路,乘马车一日来回着实勉强,她明日去探望皇后,便赶不回来与太子一同过年了。
她料想太子断然不会答应,只是不争取一下心中难安,听他话里的意思,果然十分不豫。
她心中失望,却也无计可施,成婚第一年便与夫君分开过年,便是在寻常人家也不成话,何况在天家,可说惊世骇俗。
他没有怫然作色已是涵养过人了。
正欲阖上眼再不提此事,忽觉腰间一紧,却是太子扣住了她的腰。
尉迟越在她脸上一通乱亲,这才道:“不愧是孤的好小丸,心地好又孝顺。”
沈宜秋不禁喜出望外:“殿下准了?可若是分开过年……”传出去终究于太子和东宫的声名有损。
尉迟越却道:“谁说孤要与你分开过年。”
顿了顿道:“明日我去求阿耶,我们一起去蓬莱宫陪母后过岁除。”
沈宜秋惊道:“元旦大朝会怎么办?还有岁除的夜宴……”元旦皇帝不但要受百官朝拜,还要接见万国来使,太子断然没有缺席的道理。
况且帝后不和,尽人皆知,太子不出席岁除夜宴,却去蓬莱宫陪嫡母,皇帝定然会不悦。
尉迟越却道:“孤陪你们用完晚膳,连夜赶回骊山便是。”
沈宜秋待要说什么,尉迟越道:“非是为了你,孤本就要去。”
说罢将她脑袋往胸口一按:“快睡,不然明日有你受的。”
沈宜秋将头靠在男人胸口,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宁谧,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尉迟越便起身前去紫云观向皇帝请安辞行。
皇帝素来起得迟,太子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皇帝醒来。
问安寒暄毕,尉迟越将事情一说,皇帝的脸色便是一沉,昨日得知张氏拿乔,拂他的面子,他已然憋了一肚子火,听见太子这话,更是大光其火,便即疾言厉色道:“皇后不在,宴会可以由德妃主持,你这个太子不在,朕上哪里找人替你?”
尉迟越跪倒在地,可脸上却没有什么惶恐之色,沉声道:“圣人以孝治天下,母后寝疾,为人子者理当侍奉在侧,请圣人成全。”
皇帝斜睨了儿子一眼,冷哼了一声,嘴角肌肉抽动:“你只知向嫡母尽孝,朕与你生母呢?”心中冷笑,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无非是看张家手里握着北衙禁军的虎符,这才巴巴地赶去讨好张氏。
尉迟越再拜道:“儿子无能,无有两全之策,还请圣人恕罪。”
皇帝一挥袖子,寒声道:“你要去便去,元旦大朝也不必出席了。”
尉迟越仍是那副泰然自若、八风不动的模样,眉头都未皱一下:“遵命。”行礼谢恩,便即辞出。
皇帝气得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