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尽管顾儿从小到大就皮实身板好,可是生产之苦乃是人世间皮肉第一苦,颜姑娘又说的那样严重,顾儿……真能挺过去、平安无事吗?
言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喉咙堵的难受,最后眼眶已然红了一片,扯了手帕不到两息功夫便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言老将军见状也心有戚戚焉,鼻头发酸将她揽进了怀里,拍了拍老伴的背,道:“颜大夫妙手回春,医术高超,颂儿那么多年的顽疴旧疾也治好了,顾儿……顾儿是个好孩子,老天定然会叫他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言老夫人拉着他的衣襟哭的泣不成声,道:“倘若顾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以后去了阴曹地府,怎么和若儿交代?这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当初我瞎了眼替她选错了夫婿,又怎会去的这样早?她那样疼顾儿,若是我连顾儿都没照顾好,以后怎么还有脸去见她……怎么还有脸去见我的若儿……”
言老将军抽了抽鼻子,长叹了一声,低低道:“……顾儿定会转危为安的。”
征野在边上看的恻恻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是憋着没吭声转过了头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廊下的几个人等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里面贺顾的痛哼声却渐渐的低了,最后一点点也变得低不可闻——
再难听见声息。
这可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言老夫人急的六神无主:“顾儿……顾儿怎么不叫了,顾儿到底怎么样了……”
她想进去看,可这次都不必征野拦着,言老夫人的手脚便已经软了七八分,若不是有言老将军扶着,她怕是也已经站不住了。
正在这时,里头却传来了颜之雅一声低语。
随着这一声低语,后头紧跟着的,便是响亮的婴儿啼哭,洪亮且中气十足,一听便知道这孩子既健康又瓷实,好的不能再好。
言老夫人愣了愣,本来已经昏暗的眼神却逐渐亮了起来,身上一下有了力气,不待任何人阻拦便掀开门帘子踏进了正院偏厅。
春彤抱着个小小的襁褓从里头出来,抬头便看见进了偏厅的言老夫人和言老将军、以及后头跟着的征野和兰宵,笑道:“将军、老夫人快来瞧瞧,刚才姑娘说,少见早产的孩子竟能哭的这般响亮呢,可见以后定然身子壮实、长命百岁的!”
言老夫人接过了春彤递过来了的襁褓,道:“好……好……太好了,那顾儿他……他怎么样了?”
贺顾很好。
其实他自打摔晕过去,意识就一直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竟然又恢复了当初在那个“心想事成玉”中的那种毫无实体的状态,而且还仍然是那样被拴在某个人的身边,不得离开三丈之外——
贺顾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他仿佛并不是一直在这个人的身边,倒像是从那个重生后的世界,穿梭过了某个不知名的神秘时空,然后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召唤到了这个人的身边。
贺顾低头去看——
那是已然垂垂老矣的裴昭珩。
他穿着一身空荡荡的、显得过于宽松的玄色暗金纹龙袍,可面容和身躯却肉眼可见的比起年轻时萎靡了下去,变得鸡皮鹤发、了无生气。
他看上去已像是七八十岁的耄耋之年,可是背脊却仍然如年轻时那样挺得笔直如竹——
尽管从面貌来看,贺顾几乎已经无法看得出这是那个曾经风华绝代、一睐倾国的三殿下,可透过皮肉,贺顾看见的——那样凛冽的、孤高的、如松、如玉般的魂和神,却能让贺顾肯定,这就是裴昭珩。
大殿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长长的香案,案前的蒲团,和蒲团上坐着的、已经油尽灯枯的帝王。
案上摆着一块玉,围绕着玉的则是一个形状古怪的、红线编成的阵。
贺顾不认得这个阵,但只是瞧一眼,却也觉得心神动荡,意识骤然一片模糊。
殿里除了裴昭珩,还有一个黄脸道士。
贺顾有些茫然——
这是在做什么?
道士低头看着闭目不言的帝王,眼神像是有些怜悯,又像是有些叹息。
黄脸道士道:“我再和陛下说最后一遍——”
“起死回生,时空溯回,此乃逆乱天理、违背阴阳之法。”
“陛下若执意如此,从今以后,便再也无前世今生,只此一世了,油尽则魂散,灯灭则不得再入轮回。”
坐着的帝王闭着目淡淡道:“朕都知道。”
黄脸道士微微皱了眉,似乎有些见不得他这副非要钻牛角尖的模样:“为何执意如此?你本是帝……”
说到此处,道士却仿佛忽然惊觉了什么,猛的一下住了口,不再继续说了。
殿中一片寂然。
良久,黄脸道士才道:“……皇帝,你可真的想好了?”
帝王道:“朕找了道长三十年。”
言外之意很清楚,找了他三十年,也考虑了三十年,想没想清楚,还用再问吗?
真是个疯子……
黄脸道士想。
分明有着芸芸众生求也求不来的气运,却偏执至斯。
难道这便是天生的大气运者,和他们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