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晚上刚在梦里大不敬过的长公主, 裴昭瑜。
长公主的声音和她本人一样特别,她嗓音沉润悦耳,说话音调比起寻常女子稍低, 语气平缓淡然,没有一丝待嫁少女应有的娇俏感,即使是在和亲生父母说话, 也不带一丝一毫撒娇的意味。
长公主的声音……像是幽谷空山崖壁上落下的一捧冷泉,清冽澄澈。
贺顾头一次知道, 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乍一听那姑娘开口,张生骤然酥了半边身子”之类的浑话竟然都是真的。
只可惜不论此刻贺顾心中如何激荡, 在皇帝面前, 却肯定是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
……就连回过头去看看都不行。
皇后道:“瑜儿, 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并没有立刻回答, 贺顾却听到她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了自己,他此刻正低头敛目跪在殿下, 面上神色虽然恭谨, 心跳却随着长公主靠近的脚步声一点点加快。
长公主只走了七步,贺顾的心跳却已经快的有如擂鼓。
贺顾心道,都这样了, 要是还认不清自己喜不喜欢人家, 那他大概真是脑子有点问题。
长公主停步在他面前, 贺顾未得圣命, 不敢抬头, 目光低垂着,正好看到她红色宫装垂下层层叠叠的丝绦, 和裙角绣着白色月季的精致纹样。
贺顾隐约间闻到了长公主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这气味本来极为浅淡, 并不易察觉,此刻却因为长公主就站在他跟前,让贺小侯爷嗅了个清楚明白。
“母后既要为儿臣选驸马,儿臣自然要自己来看看。”
长公主淡淡道。
贺顾愣住了。
对所有待嫁的闺阁女儿来说,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听过哪家小姐,竟然还要亲自相看。
……不过也是,长公主毕竟是长公主,她是皇帝的嫡长女,是如今最受皇帝宠爱、身份也最贵重的公主,任性点、不守规矩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况且他不是本来就喜欢长公主的特别吗?
贺顾刚刚想及此处,忽然眼前一花,一截红色衣袖在他面前拂过,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某个人微凉的指尖给擒住了。
贺顾的脑袋被那只手的主人微微抬了起来,他简直呆若木鸡,目光毫无防备的望进了此刻长公主那双正俯视着他的,漂亮又淡漠的桃花眼里。
贺顾:“……”
卧槽??
这是什么姿势???
他他他他……他这是被长公主调戏了????
这下呆住的不只是贺顾,皇帝皇后都惊得微微张开了嘴,贺老侯爷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惨遭调戏,更是呆若木鸡。
长公主还是面覆薄纱,这次距离很近,虽只能看的清半张脸,但是却也让贺小侯爷几乎忘了呼吸,他呆呆的想:
娘啊,我我我……我看到神仙姐姐了。
他这幅痴愣神色,长公主见了,却没一点反应,她似乎是早已经对这种表情司空见惯,只有眉头微微一蹙。
“果然是你。”
长公主这句话声音极低,只有贺顾听清了,他几乎立刻就感觉她本来就冷冰冰的目光又寒了三分。
那边的皇后这才反应过来,饶是她一向跳脱,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尴尬,道:“瑜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贺世子。”
皇后话音一落,贺顾就感觉下巴一松,长公主果然放开了他。
“母后,那日回宫时儿臣看到从花月楼出来的便是他,儿臣并未认错。”
皇后这才想起这件事,反应过来原来女儿还在介意这一茬,忙道:“这事是个误会,那日世子是去……”
皇帝却突然打断了她,沉声道:“朕有些乏了,要先歇了,长阳候,你便先带着儿子回去吧。”
贺南丰听到这句话如释重负,今天揽政殿里发生的事走向越来越诡异,搞得他也十分摸不着头脑,此刻皇帝总算肯放他离去,他便立刻带着贺顾叩头谢恩,拉着儿子逃也似的跑了。
贺顾还沉浸在刚才的恍然和震惊之中,被亲爹拉出揽政殿殿门也只是呆呆愣愣没什么太大反应,直到他们出了宫门,上了车马,才被贺老侯爷一声“孽障”喊得回了神。
贺顾回头一看,只见亲爹面有怒色,正在恶狠狠瞪他。
贺顾茫然:“干嘛?”
贺南丰道:“不是你自己不愿意做驸马的?今日怎么反倒在陛下面前藏起拙来了,你这样叫为父如何替你推拒?!”
贺顾摸摸鼻子:“我又不知道您要怎么推拒,您也没提前告诉我有什么打算,在陛下面前,我谦虚些难道有错吗?”
他这话倒不假,贺南丰的确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此刻被他顶回来,只得梗着脖子呛道:“你这蠢货!难道就想不到你若是表现的才学出众一些,当今天子是何等惜才爱才,岂会强逼你做驸马?这下可好,刚才为父本还想替你推拒一二,谁想长公主殿下竟亲自来了,陛下也未曾答复,如今选这驸马你是不去也得去了。”
贺顾靠在马车内厢,懒洋洋道:“去就去呗。”
贺老侯爷怒道:“叫我如何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