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要是再这么跑回去,难免要中暑,便叫兰疏留住了他,端了碗凉凉的绿豆汤给他喝了,这才放那小内官离去。
贺顾见状,面上不言,心中对她爱慕却又更甚三分。
和长公主成婚这些日子,贺顾对自己的妻子,了解的也日渐深刻,长公主尽管出身高贵,却并不似某些人那样,看似脸上慈和,实则佛口蛇心,心中并不把这些供人差遣的下人当人看,便是偶尔待人好了,也多是别有所图。
比如太子。
长公主一个女子,高贵出身,神仙般容貌,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她对人的好,是心眼里真的好,而不是图别的什么,贺顾能看得出来。
贺顾刚开始,虽然的确是为了她的容貌动心,可真的了解了这个人,知她品行,却只有更加钟情于她、更加死心塌地。
长公主似乎是感觉到了,贺顾在看她,转过了头来,然而她目光刚刚与贺顾相遇,便又飞快的挪开了。
贺顾却不在意,仍是呆呆看着她,唇角噙着三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兜里揣着那日,夜市里找捏彩陶小人的大哥,给他特别定做的小人,贺顾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心中甚为熨贴。
兜里这两个小人儿,和送给了长公主的那一对,并不一样,或者说并不是两个,而是合为一体的。
两个小人面对面,手拉着手,食指相扣——
……亲|嘴。
咳,的确,这个东西若是叫人看到了,实在有伤风化,所以贺小侯爷也只是自己珍藏,揣在身上,谁也不叫看到。
就图个乐儿嘛。
那边陈皇后远远瞧见了这小两口,光是一个目光,都这般你追我赶,你藏我躲的,忍不住唇角带笑,心道瑜儿这反应,一看就知道,是害羞了。
既会害羞,便说明已经开窍,离想通也已不远,陈皇后便也不替女儿着急了。
总之,顾儿对瑜儿用情颇深,那般眼神,瑜儿便是个冰块,也早晚要被捂化的。
问题不大。
陈皇后如是想。
时间过得快,陈皇后又与贺顾、长公主闲聊了一会,关怀了一下贺顾和他小妹贺容,又问了他家中近况,贺顾也没答的太明白,只含含混混的说外祖想念小外孙女,便将贺容送去了言家,幸而皇后也没有细细追问。
傍晚很快就到了。
今日有七夕宫宴,宫中不设宵禁,还未到日落时分,御花园中的席面便已摆的七七八八,宫宴分了男子一席,女眷一席。
倒是因着今日是长公主和驸马回门之日,宴会开始时,长公主和驸马贺顾都在前席,一同给君父磕头行了礼,皇帝又关怀了女儿女婿几句,问了他们在公主府过得可否顺意,也都是例行公事的话。
贺顾心道,陛下毕竟是陛下,日理万机,忙得很,对女儿和女婿的婚后私生活,好奇心显然没有陈皇后那么旺盛。
长公主又给君父敬了酒,这才带着兰疏回了女席那边去。
贺小侯爷眼巴巴的送走了媳妇,也只得苦哈哈、心不甘情不愿的独个儿在男子席面这边落了座。
他眼下刚成了驸马,是天子内婿,自然与旁人不同,内务司给他准备的位置甚为靠前,紧挨着太子与二皇子的座位。
若是平常,二皇子见了他,总不免要阴阳怪气、讥讽一番,但今日许是因着君父在此,裴昭临表现的十分克制,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贺顾也没在意,他心中在膈应另外一件事。
他和太子之间,只隔了裴昭临一个人,实在有些太近了——
离太子过于近,贺顾心中便既觉厌恶,又十分恶心。
不仅是情感上的恶心,也是生理上的恶心。
只要一见到这个人,就能让贺顾想起被凌迟的那种非人痛处,他实在没有办法能够让自己完全不受影响。
可也只能坐下,强迫自己不去看,也不去想。
但即便贺顾不看不想,太子却不可能一点声息不出。
毕竟裴昭元是一国储君,既然坐在了这里,就注定是要受众人瞩目的。
太子笑道:“皇妹和驸马回门,竟正好赶上七夕,这日子意头甚好,可见皇妹与驸马,是命里缘分使然,注定了要白头携老、相伴一生的。”
太子这话,分明是在恭维君父,皇帝听了,脸上笑容却不知为何淡了三分,道:“公主和驸马回门的日子,也是朕与皇后定下的。”
太子脸上微微一僵,但他头脑转的甚快,立刻便又改口道:“父皇与母后爱重皇妹,一片慈心,实是用心良苦。”
皇帝面色稍缓,沉默一会,道:“为人父母,自然是要多操些心的。”
席上一个胡须花白,身形高瘦的老者闻言,站起身来,遥遥朝着皇帝一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人父母,便难免要多操心一些,若是子女有什么不是、错处,也需得耐心了解,子女之错处因何而起,再想法子为其纠正,虽然的确辛苦,但这也是为人父母之责啊。”
这老先生站起身来,身形都在抖,一番话说了这么老长,却还是颤颤巍巍、坚持着说完了,且说的之乎者也、云山雾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