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怀太子案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蔺知柔还没出生, 也没有人会特别对一个小女孩说起当年朝堂上的大案, 因而她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件牵连甚广的谋逆案,具体情形却是不得而知。
但她听说过, 先皇在驾崩前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突然为贬为庶人含冤而死的太子平反,谥号悯怀, 并且清算当年陷害太子的四皇子党羽, 那些受牵连而身死或下狱的太子一党, 自然也跟着平反, 朝廷亦多有抚恤。
蔺知柔不解道:“既然已经翻案, 杜夫人为何不一起回京?”
白稚川答道:“算是阴差阳错罢。”
他饮了一口酒, 涩涩地道:“杜家与柳家是世交, 有通家之谊,云卿的父母自小定下亲事, 两人亦是情投意合, 只等着及笄便要过门。
“这时候出了太子谋逆大案,云卿外祖是太子詹事,第一个难辞其咎,杜家男丁尽数斩首,女眷充入掖庭教坊。此案牵连甚广, 朝野风声鹤唳, 人人自危, 柳家明哲保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云卿的父亲念及旧情,待尘埃落定后,设法将云卿的母亲解救了出来,在郊外置了住处。
“两人本就有情……”白稚川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蔺知柔,直接跳过了少儿不宜的部分,“后来就有了云卿。
“纸包不住火,柳家人还是知道了此事,那时候云卿的父亲在与王氏女议亲,王家不知底细,只知道云卿父亲在京郊有外室,便放出话来,让他在婚前将此事了断,否则婚事便作罢
“云卿的母亲亦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她从柳家人口中得知郎君要娶旁人为妻,便带着云卿离开京畿去了蜀中,立下死生不见的誓言。”
蔺知柔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柳云卿的母亲痴心错付又傻又可怜,可身在其中,家毁族灭身如飘萍之时,心上人救她于水火,以身相许似乎也顺理成章,何况两人本就有婚约,说不定她还自欺欺人地用这婚约安慰麻痹过自己。
可站在王家的立场上看,他们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夹在中间的柳父呢?或许也算不上罪大恶极的负心汉,可能只是软弱罢了。
蔺知柔问道:“师父后来为什么回柳家了?杜……夫人呢?”
白稚川神色黯然:“云卿的父亲与妻子婚后诞下一子一女,小郎君养到五岁上夭折了,他父亲不久后不慎堕马受伤,不能再诞育子嗣,云卿的祖父便派人去蜀中将云卿接了回来。
“那时候杜家还未平反,杜夫人将云卿送走之时并未告诉他真相,只说自己是他父亲的外宅妇,如今她要改嫁,故而叫柳家人将他接回去。
“云卿那时候才七岁,分辨不出哪句真哪句假,只道这些年是自己拖累了母亲,便跟着柳家人回了京城。两年后他收到杜夫人的手书,是从江南递出来的,只道改嫁后过得很好,已产下幼子,让他勿念,从此便没了音信。
“一直到云卿十五岁上,才名传遍两京,由国子监祭酒亲自举荐给当年知贡举的刘侍郎,时人都道这一年的状元非柳十四郎莫属,谁知就在进贡院前几日,她母亲的旧仆忽然前来找他,告诉他真相。
“云卿这才知道他母亲的身世,那婢子还告诉他……当年杜夫人没有改嫁,云卿走了之后不久,她便投河自尽了,那封书信也是那婢女代她寄出的。”
“时机也太巧了……”蔺知柔皱眉。
“是很巧……”白稚川长叹一声,“可是又能如何呢?”
蔺知柔沉默了,她能想到是有心人的手笔,柳云卿何尝猜不到?可就算知道是有人故意要挑拨他和柳家人之间的关系,难道他就可以对母亲的死泰然处之吗?
“云卿当即找柳家人对质,他父亲心中有愧,见瞒不住他,便承认了。杜氏平反后,云卿的父亲便派人去蜀中寻找杜娘子下落,一直循着线索去找,这才知道杜夫人已经身故。柳家人怕云卿知道母亲身份后追查下去得知真相心怀芥蒂,便隐瞒了他母亲的身份。
“云卿那时候年少气盛,为了报复柳家人不惜自毁前程,以曾祖父讳“晋”,与“进”同音为由,立誓此生不考科举。”
蔺知柔听到这里就知道师父和柳家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了。本来这种讳不避没人挑理,可他一避,他的堂兄弟们便也不得不避,害得几个本来要考科举的柳氏子弟只能转而举明经,生生低了旁人一等。
这也就罢了,柳云卿的叔父柳棠,当年进士科甲第出身,因此事被政敌抓住了小辫子,诟病他不避祖父讳,那几年仕途也受了不小的影响。
蔺知柔问道:“师父为何不考明经?”
白稚川摇摇头:“明经出身本就比进士科差了许多,他与家里闹成这样,柳家一些人恨不得生啖他血肉,如何能由他在朝中立足?柳家世代为官,柳棠前两年迁御史中丞,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何况柳家在朝中还有那么多朋党。”
“如果换做如今,你师父定然不会做出这玉石俱焚之举,”白稚川摇摇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柳家人虽然受了些影响,但他在京城也是举步维艰,当年差点被他祖父从族谱中除名。
“那段时间他一心与柳家作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