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得像模像样,沿墙一排书架上佛儒经卷堆码得整整齐齐,大书案上笔墨纸砚、笔洗、笔山摆得一丝不苟,榻后的多曲屏风上绘着竹林七贤图,看起来倒比柳云卿的书房还像正经书房。
赵四郎看了外甥女半晌,这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四舅真是小看了你!”
蔺知柔欠欠身,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讽意:“阿舅过奖。”
赵四郎道:“柔娘,阿舅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罢?你要拜柳十四为师,白白多出十匹绢的束修,我可有二话?我放下扬州的事一路陪你去江宁,往蒋山跑了两趟,也不求你念我的好,可你就是这么报答四舅的?”
又横了妹妹一眼,咬牙切齿道:“我就同你们母女把话撂在这儿,想要挟我?门儿都没有!”
赵氏脸上又白了几分,连嘴唇都脱了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蔺知柔扶了扶母亲,面不改色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赵四郎:“阿舅,咱们几个孤儿寡母,怎么敢要挟您呢?不过是恳请您帮个忙,与外翁说说情罢了。”
赵四郎经过方才的震惊,已经不能再以看待孩童的眼光看蔺知柔,冷声道:“说得好听!你们尽管把这事捅到阿耶跟前,看你们有什么好下场!”
蔺知柔微笑道:“外翁年纪大了,做小辈的只有替他分忧,如何会拿些许小事烦扰他?阿舅且放宽心,不但外翁不会知道,四舅母那边也不会听到半点风声。”
赵四郎将信将疑,不过听她这么说,心里到底略微松了口气,让父亲知道他养外宅事小,若是知道他前前后后从公帐里拿了那么多钱,往后再想染指家里的买卖便难了。
蔺知柔见他神色似有松动,接着道:“阿娘他们留在扬州多有不便,时间长了万一叫人撞破,恐怕会连累外翁和四舅,阿娘和我也过意不去。且我在江宁求学,阿娘他们在扬州,难免牵肠挂肚,无心读书,若是影响了覆试,高明府怪罪下来只怕不好交代。”
赵四郎心里一紧,面上不显:“高明府举荐的是你蔺家人,与我赵家人有何干系?”
蔺知柔虽然不知内情,但外祖父和四舅甘愿冒险让她冒充哥哥去考神童举,必定不是平白无故的。
她抬眼一笑,语调平和,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既如此,我还是不去考什么举试了,陪在阿娘、阿兄和阿妹身边,免得过几日回来一看,阿妹都叫人当作人情送了。”
“不去就不去,与我赵家何干。”
赵四郎犹自嘴硬,但毕竟是指着她去考试,片刻后又道:“娴娘的事是你舅母的不是,我在这里与你们母女道个歉,就此揭过,如何?”
蔺知柔便顺着他的台阶下:“阿舅如此说,真是折煞外甥女了。阿娘他们的事还劳阿舅多费心,他们去了江宁,外甥女自然能安心苦读,定不负高明府的栽培。”
两人试探过对方底线,也达成了共识。
赵四郎脸色不似方才那般难看,考虑了一会儿道:“阿耶说要你们搬去庄子上,我当时就劝过他,但他老人家犟得很,反倒将我骂了一顿,我再去劝恐怕也是徒劳。”
蔺知柔不管他如何推脱诉苦,只是油盐不进:“四舅手段高明,又得外翁看重,只要你用心去说,没有不成的道理。”
换言之,如果办不成,那就是你不够尽心。
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几遍,赵四郎这才交了底:“我便是磨破了嘴皮子,最多也只能让你阿娘他们在家中多留数月,去江宁另置宅子却是不用想了。”
赵四郎深谙父亲的脾性,赵老翁将钱分作活钱与死钱,花出去能生出钱来的是活钱,花出去便收不回来的就是死钱,他的吝啬只是对死钱而言,若是有希望生出钱来,便是一掷千金他也不皱一皱眉。
正因如此他才能白手起家挣出这份不小的家业。
替女儿一家在江宁置宅子,花出去的钱每一文都死得透透的,赵老翁无论也不会松口。
蔺知柔却道:“只要四舅肯尽力就行,我有法子让外翁答应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