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礼:“赵兄谬赞,柳某才学浅薄,当不得先生二字,请以表字云卿相称。”
白稚川向他介绍:“云卿,这位就是我说的蔺小友。”
蔺知柔上前见礼:“小子拜见先生。”
柳十四郎回以一揖,目光从她脸上拂过:“蔺小友多礼了,诸位请入寒舍一叙。”
走进书斋,蔺知柔四下一看,屋内陈设简朴,连书也寥寥无几,没有料想中图书四壁、充栋连床的景象。
西窗下摆着张书案,随意放着石砚、笔山、毛笔、墨锭等物。
此外便是屋子中间一张棋坪,坪上还留着残棋半局。
诸人分宾主坐定,叙了行第年齿,柳云卿便对徒弟吩咐道:“阿铉,你去煮茶。”
阿铉道声是,去别室取了炉子、铫子和茶具过来。
柳云卿将棋子收回棋笥中,就把棋坪作了茶床。
煮茶分茶完毕,白稚川道:“云卿,我与你举荐个弟子如何?”
柳云卿端着茶碗浅笑:“既是稚川兄所荐,定是难得之才了。”
白稚川笑道:“罢了,不同你绕弯子,就是这位蔺小友,他年纪虽小,却聪颖明悟,笃志好学,这就罢了,最难得是傲骨天成。”
说罢将普通院里那一番风波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直把蔺知柔吹嘘成个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汉子。
柳云卿听罢看了看蔺知柔,称赞道:“蔺小友有此峭峻风骨,可钦可佩。”
蔺知柔心道不妙,他仍旧称自己为“小友”,就是不想收她为徒的意思了。
“先生谬赞,”她屈身道,“小子自知才疏学浅,不堪为先生弟子,不奢望登堂入室,但求先生点拨一二。”
赵四郎也帮衬道:“先生有所不知,赵某虽为商贾,小子却出身耕读之家,其父是永平四年进士科甲第,只是没等释褐就染病亡故了。家中无人作主,因而耽搁了学业,发蒙晚了,天资却是不错的。”
白稚川惊奇道:“令尊莫非是吴县蔺三郎?”
“正是家父。”蔺知柔回答。
白稚川笑着道:“云卿,闹了半天,竟是故人之子!”
又对蔺知柔说:“令尊、云卿与白某曾在长安共结诗社,虽时日不长,论起来你也该叫我们一声世叔呢!”
白稚川也就二十出头,柳云卿才十九,蔺知柔却是毫不犹豫张口就来,一口一个“世叔”叫得欢。
柳云卿也道:“蔺兄高才,可惜天不假年。”
阿铉本以为蔺知柔是商家子,难免有些轻视之意,此时听说她父亲是读书人,非但取了进士,还与师父有旧,立时刮目相看。
兼又同情他年幼失怙,遂对柳云卿道:“师父,前日泊舟白沙洲,正是这位小郎君借火与徒儿。”
柳云卿闻言不置一词,却将茶碗搁下,白瓷碗在棋坪上磕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眼皮,看了徒弟一眼,温柔如水的目光陡然凝成了冰。
阿铉背上倏地冒出冷汗,稽首拜道:“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
柳云卿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起来罢,将《论语》抄写十遍,若有下次,你也不必再叫我师父了。”
阿铉咬着唇再拜:“多谢师父。”
赵四郎看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责罚了?
蔺知柔初时也莫名其妙,想了想才回过味来,柳云卿不悦,是因为阿铉早不提借火,却在得知她家世后才帮她说话。
想到此处,蔺知柔心微微一沉,柳云卿固然是因为徒弟势利眼而罚他,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因她是故人之子而另眼相看,大开方便之门。
白稚川心知好友冷心冷情,且认定之事无人能说动,可他着实喜欢蔺七郎这孩子,心道如若好友执意不收这徒儿,他便在江宁多盘亘几日,能教多少是多少罢。
柳云卿沉吟片刻,对蔺知柔道:“柳某受你一夜明光,自当图报。你想学何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