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嗤笑:“听说你从山上摔坏了脑子,没想到还真变傻了——偏袒楚明筝做什么?留这么个师姐在身边,难道不觉得丢人?”
楚明筝看不见秦萝说了什么,对于男孩的口型,却是分辨得一清二楚。
他所言不假,在摔落山崖丧失记忆之前,秦萝分明那样讨厌她。
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只会给身边的人蒙羞。
四下静得可怕,秦萝没有动。
楚明筝害怕眼前的女孩转身离开,更不想见到秦萝眼中厌烦的目光——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对着她笑。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也正是此刻,秦萝身形一晃。
女孩没有离开,而是俯身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旋即倏地一下,用力朝那群人砸去。
楚明筝认出那是团雪。
小姑娘力气不大,雪团中途便骨碌碌摔在地下,下一瞬,秦萝侧过身来,轻轻握住她的手。
哪怕是曾经面对巨型凶兽的时候,楚明筝的心跳都没有这样快过。
“不、不是的!”
因为秦萝侧了身,她能勉强辨认一部分口型。小姑娘唇瓣是浅浅的淡粉,因为愤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正在颤抖个不停:“你们才是坏家伙,小师姐、小师姐比你们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楚明筝看见她说:“她明明已经那么难过了,你们从来不关心,还用这种事情欺负人……全部都是坏蛋!”
对于小朋友来说,“坏蛋”已经是她所能想到杀伤力最强的词语。
可惜她的言语只引来一串笑声,为首的男孩咧着嘴角:“有没有搞错,你真傻啦。我们就是坏蛋,就想欺负她,你能怎么着?”
他们没动手,就不会留下线索。即便秦萝告诉掌门,他们仗着人多也能矢口否认,没有谁会相信劣迹斑斑的秦萝。
男孩说得随心,没想从对方口中得到回答。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张口之前,小女孩眼里的水珠已经哗啦啦落下来。
然而意料之外地,自丛林里传来另一道男声:“能怎么着?把你这不肖子弟伤筋动骨抽筋扒皮再丢去乱葬岗一条龙,满不满意?”
这声音……
男孩心头微震,一扭头,竟望见三道高低不一、但清一色杀气腾腾的影子。
“云师兄,”一个女孩忍着脊背发凉,竭力开口,“还请注意言辞。”
云衡呵呵冷笑:“言辞?你们配吗?整天胡乱狗叫算什么本事,有种冲过来咬我啊。讲话比骆明庭炖的冬瓜还烂,也不晓得那些七拼八凑的脑瘫语句有什么意义。哎哟,你还瞪,再瞪你的追悼会我可就不去了。”
修真界大多讲究养心养性,哪曾料到会杀出这么一个程咬金。几个小孩被骂得昏天黑地,临近最后,只能发出“你你你”的支支吾吾。
他们万万不会想到,云衡师兄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修为颇高,出身亦极尊贵,是绝不能无故招惹的煞神之一,而且看样子,他是在维护秦萝。
……云衡不是当着许多人的面,怒斥过秦萝的种种劣迹吗?
说老实话,云衡也觉得自己离谱。
他讨厌秦萝,也讨厌见到小孩掉眼泪,这会儿视线望向她,方才还憋了满肚子的嘴炮,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他听到的所有传言里,秦萝都不是能为了别人强出头的类型。
食铁兽有点分辨不清,怎样才是真正的她。
他本想厉声来上一句:“是女人就别哭哭啼啼的!”
真实的云衡:“别哭了,回去给你那什么……大熊猫摸。”
*(此处脏话屏蔽)。
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
“我、我们错了!骆师兄,我——”
为首的男孩变通很快,见云衡倒戈,视线落在一旁的骆明庭身上。
骆明庭性情和善,定不会轻易动怒,是寻求援助的头号选择。
然而他话没说完,便被少年毫不留情打断:“待会儿滚去戒律堂。”
一群人彻底不敢吭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楚明筝用了半晌,才再度听见心脏跳动的声响。
在漫天大雪里,映衬着星星一样的浅紫色小花,包裹在厚大棉袄中的女孩向她转过身,用力吸了吸鼻子。
秦萝荷包蛋泪眼:“呜呜呜小师姐没事了呜呜呜,我们、我们回家去呜呜呜。”
她的一颗心悄无声息软下来。
“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你给我送药,带我去藏书阁,给我们介绍这里那里的山……没有人比你更好。”
秦萝说:“小师姐是我的小师姐,我特别、特别特别开心。”
这是毫无修饰,最最朴素的话。
可不知怎地,楚明筝低头的刹那,眼眶里居然涌出滚烫的透明水珠。
起初的时候,她始终坚定着一个信念,只要用善意对待世界,终究能得到世界回馈的善良。
可真相总是事与愿违,幼稚的善意一文不值,不过是被他人嘲弄的笑话。她得到漫无尽头的欺辱与嘲笑,只能日复一日缩进自己的小小世界。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但楚明筝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无论佯装得多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