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展现出的满满诚意, 正是契丹国主耶律隆绪目前最为急需的。
吐蕃如此光明正大地向大宋示好,自然不可能不触动他的敏感神经。
若不是吐蕃这场政//变发起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 周边人完全没来得及做出任何举措, 一切就已尘埃落定的话……耶律隆绪定然也要向这位隐忍多年、竟还能以强势之资登极的吐蕃赞普道贺的。
坐拥沃土无数, 财宝千万、却兵众而力颓的大宋, 显然是令所有人都为之垂涎的那头肥羊。
除开任谁都一目了然的‘唇亡齿寒’不论,他原本对党项所保持的, 素来是倾于拉拢亲近的态度。
自澶渊之盟后,在那场功败垂成的大战中也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的耶律隆绪,便耐心蛰伏下来。
他专心恢复元气, 整顿吏治,关注民生, 兢兢业业地做着明主当做的事。
跟打着同样主意,精明谨慎的李德明相比, 他自然更‘喜爱’搅事生非的李元昊。
只要有这位精力充沛的西夏国主一直对大宋不断进行滋扰, 虽不至于能让大宋一时间伤筋动骨,却也早晚会被拖入疲乏的深渊。
世间向来无千日防贼的道理,当大宋筋疲力尽的那一刻, 便是契丹坐收渔利的好时机了。
思及原先打算, 耶律隆绪不由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他的如意算盘,全叫吐蕃的这场动荡以及赞普的不按常理出牌,给搅得一塌糊涂。
契丹国主的这些阳谋, 全然称不上有丝毫隐蔽,不单是明面上和和睦睦,实则倍加防备的宋廷,哪怕是身在局中的李元昊,也是一清二楚的。
对李元昊而言,纯粹是别无选择:以党项一族天然马场为主的据地也罢,彪悍恶农的民风也好,早已证明了,走他爹李德明厚积薄发的路子,是注定拼不过底子更为雄厚的其他数国的。
若不孤注一掷,殊死一搏,只靠那点东拼西凑来的家底,充其量是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罢了,又哪有扬眉吐气的盼头?
耶律隆绪赫然也对宋土虎视眈眈,既然碗足够大,他也不介意做那前锋,还由供己借力的对方分上一杯羹。
于契丹与党项两边的暗通款曲,已然撤走大批眼线的陆辞虽不知详情,但也不难猜出大概。
两年前耶律隆绪刚将长女耶律燕哥下嫁,要担起联姻这一‘殊荣’的,多半不是皇后所出的次女和三女,而会落到不受重视的四女耶律崔八头上吧。
唯一让他感到出乎意料的,恐怕只有唃厮啰那简单粗暴、又极具效率的‘回报’方式了。
尽管未曾谋面,但对方毫不拖泥带水,很是干脆利落的作风,着实令人无法不心生好感。
——同聪明人打交道,果真令人愉快。
陆辞由衷感叹,这种彼此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只礼尚往来的做法……可比跟自作聪明的人不住扯皮,要来得舒服多了。
只可惜事态发展至此,就意味着他所能运作的,已定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决断,实在轮不到他这只管得一路的节度使置喙。
就连官家都不可能肆意妄为,而得等朝堂上唇枪舌剑、各执己见地一通争辩,又要好半天才能出正经结果了。
“摅羽,”他正入神地想着,左侧耳廓忽然一热,一个充满了讨好意味的熟悉声音轻轻道:“这力道,可还合适?”
当然,也会比跟这种粘人的小狼崽子好打发得多。
陆辞无奈地闭了闭眼,到底是给了殷勤地替他捏肩的小恋人一句好评:“正合适。”
话音刚落,他仿佛就能从被肩头那骤然一紧的手劲,感受出对方雀跃地狂摇尾巴的心情。
得了鼓励的小狼崽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也难得他还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致的力道,继续给心上人捏肩了。
陆辞想到狄青平日加训,就为确保能在一个月里回来这么个几晚的辛苦,不自觉地纵容对方一些。
加上忙于批阅公文,不免分了神,直到将带回家中的公务处理完毕,才想起要喊停。
他心思还在别的事上,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结果刚一起身,便浑身一软,当场歪倒。
得亏狄青眼疾手快,及时垫在底下,才没让他撞到桌案上。
“你这人,”陆辞哭笑不得道:“我不吭声,你便不知道停下的?按这么久,手都不觉酸?”
在刚那近一个时辰里,狄青没听他喊停,便乐滋滋地趁机没有过片刻停顿,这不就差点把他给捏了个骨头散架。
狄青美滋滋地靠接着陆辞的姿势,顺理成章地转为将人揽入怀中,任陆辞的背脊舒服地挨在他胸膛上。
等他偷偷做完这些,才听清陆辞的问话,登时一愣,半晌方老实回道:“忘了。”
这句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大实话。
离互表心意那日,虽已过去好些天了,他还常常半夜惊醒,就生怕公祖不嫌弃他龌龊、甚至大大方方地回应他心意的美好只是存在于臆想之中,而非真实。
若只是一场美梦的话,不知何时就要梦醒,自然是趁着能亲近一些,就多亲近一些了。
陆辞无言地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