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电话后,凝视照片墙许久, 随后, 打电话给周琼,难得的, 对方迅速接了:
“陈清焰,算我们怕了你,行吗?麻烦你能滚多远滚多远好吗?”
他沉浸在照片上简嘉的眼睛里, 生动鲜明, 这双眼睛, 帮着他从另一人的眼泪里逃出来, 再回头, 去重新审视那双迷雾般的眼眸。
“程程怎么样了?”陈清焰对这些爆裂的宣泄, 有足够免疫力。
他只关心简嘉。
周琼又足足骂了三分钟, 语速飞快,陈清焰甚至没有拿开手机, 一句句听完, 说:
“我想知道她的情况。”
周琼眼睛都红了:“你凭什么知道?”她说完,有种谬论般的无力感,以她的个性本会无论如何拽上简嘉去暴打小三,但命运乖蹇,对方是她们童年的仰慕, 周琼不知道在面对对方时, 要怎么质问, 怎么恶语, 包括最后怎么动手。
“你真的很无耻,陈清焰,你把程程往死里作践不说,现在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真是服你们这种人的下作!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打一次,我骂一次!”周琼把手机挂了。
简嘉在门口静静听完她发飙,有沙粒被揉,碾着左心房最柔嫩的肉。一回头,两人目光对上,周琼张了张嘴,没组织好词儿,简嘉却笑着过来挎她胳膊:
“我刚领了份奖金,请你吃饭?”
女魔头只认能力,她冷酷、坚硬,像没有任何感情的黑金沙,但又闪烁着黄金的光芒,对待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以理所当然的态度一脚踢开,并且,以理所当然的态度折磨,哦不,锻炼着小朋友简嘉,在她完成第一个项目后,利索给了相应鼓励新人的奖金。
并不小气。
“不想吃,最近吃外头的东西吃的反胃,咱们去买……”周琼忽然留意到茶几上多出一扎粉莹莹的鲜花,很美。
“随心订又送花了?这什么啊?”
“切花芍药。”
简嘉抚了下花朵,觉得她们在对白,不乏温柔,世界并不苍老,即使她年轻。
公寓里有条不紊,陈清焰冷漠瞥了小陶八次,小陶爆出五回方言,两人旗鼓相当。
他看着小陶把便当装好后,走出的厨房,打电话联系骑手,送下楼。
之后,他带好东西打上车,没有犹豫,开始拨简嘉的号码,一个一个数字按下去的,他以前没留心过她的号码,从通讯录里翻,备注“程程”。
这个时候,骑手尚在路上。
简嘉出来买份冰淇淋,在挑口味,手机忽然响起来,陈清焰的号码在视线里开始摇摆不定,她冷淡地朝右一划:
“陈医生,因为姥姥还有复查,我跟你,只是医生和病患家属的关系,请不要总骚扰我。”
她生气的时候,声音也是软的,甜的,像草莓蛋糕,陈清焰的感觉的确如此。
“程程,好些了吗?”他问,深邃的眼往车窗外看。
“和你无关。”简嘉发现自己变得爱生气了,尤其是,在面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前夫时。
“我想你。”他说这话时,几乎面无表情,但嗓音奇特,刮辣辣的灰暗和深情。
出租车司机从内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他。
简嘉忍无可忍,如果,陈清焰在她面前她也许会一个激动把冰淇淋扇他脸上,但只存在于幻想,她做不出。
她直接挂了电话,低下头,把陈清焰屏蔽了。
为什么陈清焰越来越像个神经病?
不,他坏透了,他和最爱在一起,但不打算让她重生,简嘉忽然觉得陈清焰像个黑洞。
事实上,长期从事高智力活动,那种严谨的、精细到令人发指的;以及浩瀚文献的包裹,都让陈清焰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两种人格--
科研人格,世俗人格。
这两种人格在某种程度上,充满隔阂,他有种让一般人难以忍受的锱铢较量,这显然,在医学上非常容易出成果。
陈清焰的偏执、风格显著的逻辑体系,不仅仅是十年热寂恋情的影响。
他值夜班时偶尔会重拾中学时对物理学的兴趣,那时候,他极为年轻,兴趣广泛,专攻医学是后来的事情了,也就是这几天里,陈清焰频繁想起德国物理学家克劳修斯所说:
“在孤立的系统内,分子的热运动总是会从原来集中、有序的的排列状态逐渐趋向分散、混乱的无序状态,系统从有序向无序的自发过程中,熵总是增加。”
他愿意反向而行,至少,当下这个念头是清晰无比的。
以他的性格,一旦决定反熵增,又是一场重建似的专注和投入,不会回头。
下车时,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又多看两眼这个英俊年轻的沉默男人。
陈清焰迈着两条长腿,走进酒店。
他手里捏个牛皮纸口袋,轻轻的,一扣一扣在腿侧。
开门后,不出所料,周涤非的身子艳情决绝地扑到怀里来,他被她深深撞了一下。
“涤非,不要这样。”他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要把她从胸膛里拉开。
他太高,以至于像高洁不语的神祗,对匍匐的信众,悲悯而无情。
“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