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忽然进来,仰头:“不可以用湿布擦, 他这个实木……”
脚底踩到东西。
“程程!”周琼下来, 瞪着眼,抢着和她一起捡散落的信件, 很多, 简嘉本要说话的,但看到浅绿信笺,愣在那。
两人同时抬头, 对视, 一刹那, 变作六年级的小学生。
都在用眼神问彼此。
“我, 我不是故意的,程程, 我就是好奇,陈医生这个铁盒子我见有把锁,我就……”周琼说的鸡零狗碎,但,这都不是重点。
简嘉低着头,读那些熟悉的句子, 以及, 看自己的笔迹。
两年的书信。
迷路了。
她脑子里, 第一唤醒的, 是救护车, 亮闪闪的急救灯, 曲曲折折地响,一共三次,对,两年三次。
“陈医生跟……”简嘉说不出来那个名字,刚发现,她们不知道全名。
周琼快速把信收好,咔嚓上锁,把简嘉薅出来。
“当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说!更不要问陈医生一句话!”周琼把她嘴巴捂住。
两个小学生的秘密。
她们当年窝在简嘉的小书房,当作补习,谁也不会怀疑。
没有人会告诉妈妈。
简嘉出神地想陈清焰,一颗心,缩成小核桃。
他一点点撬开她。
“可为什么是这样?”简嘉神志虚渺地开口。
她是A,坐在桌子上为B给C抄信,然后成为一个关于D的想象故事,但迷津里分叉无数,也许,最后一秒,呈现的是一个关于E的结局。
旁边站着F君,周琼。
还有不为人知的G。
信件,让两人的童年同时变成卡夫卡的城堡,永远,不能再抵达。
周琼喝水压惊,慈悲口气:“谁没谈过几个恋爱,就算是,可陈医生现在是跟你结婚了。”
这本没什么。
但为什么又是这样?
简嘉咬着唇:“你帮我开开,我想,再看看。”
“看什么?”周琼无力望天,“我记得你抄了一本子,哦,我也抄了,背好久。”
小学生当好词佳句摘抄,偶尔用,老师惊为天人,两人默契得很,你用这句,我用那句。
七年级,简嘉心思变了,绵远的,她忘记自己会长大,觉得真是自己在跟素未谋面的大哥哥通信,她开始,缓缓的,慢慢的,喜欢上他。
那个时候,誊抄完,脸红着偷偷去亲信笺,再偷偷的,自言自语喊“学长”。
保鲜袋一样。
浅绿色信笺,要和底稿,物归原主。
她只不过是抄写员。
瘦劲的柳体,横,逆锋起笔,回锋减弱,要压笔回勾,骨力开张。
“晓菲姐姐,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简嘉是六年级,小学生,懵懂的第二性,但偏尤其好奇,男朋友,尚且是一个幽微词汇。
被喊“姐姐”的晓菲笑容忧郁:“他?睫毛很长,很高,很英俊。”
“很高是多高?”小学生没概念。
晓菲的白裙子飘到花园台沿,踩上去,美丽的少女,居高临下,笑出害羞:
“就这样吧。”
“哇!”两个小学生啧啧称奇,“好高呀!”简嘉心里说,长大后我会嫁给他,小学生的天真。
去跳皮筋,没足够人手,让家里的狗在那撑绳。
“我见过牛的眼睫毛,在老家,超长,”周琼等美丽的身影走开,神秘地卖弄,“她的男朋友,眼睫毛会比牛的还长吗?”
笑到扭曲。
跳完绳,晓菲过来“辅导”她功课,温柔地摸着她两个高马尾,上面飞蝴蝶结:
“程程,你的柳体跟我的是双胞胎。”说完,浅绿的笺纸给她。
她被她选中。
“那我跟姐姐也是双胞胎!”简嘉哼哧说傻话。
晓菲静静地看着她,默然半晌,“不要说这样的话,程程,答应我。”
简嘉咬钢笔帽,怕她生气,但晓菲姐姐永远温柔可亲,从不生气,她眨巴两下眼,用力地点头,跑出去,给晓菲拿饼干果冻,希望对方喜欢。
“你不要长大就好了。”晓菲说这话时,只有自己听到,眼睛里,盛满一大颗眼泪,简嘉一歪头,看到了。
对面,窗台,放着虎皮兰,虎视眈眈。
“程程,哎,你要全部复习一遍吗?”周琼打断简嘉的思绪,耸着肩。
她慢慢把信折叠,忽然说:“我想不通。”
周琼没办法回答,含糊的:“那就不想,反正都过去了。再说,回头想,当时本来就发生的奇奇怪怪,明明她自己可以,”说完,自嘲,“也没找我啊!”
“可陈医生,留着这些信。”简嘉喃喃,他,还在爱着写下文字的人吗?
“留些纪念品,也正常啊,我初恋送的项链一直锁柜子里呢,这没什么,虽然,十块钱一条。”周琼知道她的意思,拍她脑袋,“你没恋爱过,不懂,这很正常,简同学。”
风卷残叶一样,把信扫走。
原封不动放回去。
两人又守住一个秘密,共同的。
吃饭时,简嘉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