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寺大雄宝殿的西边,是一座名为青莲堂的殿堂,殿门两侧刻有一幅龙飞凤舞的对联,上联是“履险如夷绝域殊乡通宝筏”,下联是“有求必应风恬浪静托慈航”。
青莲堂里供奉的本尊是观音菩萨,胁侍分别为善财童子、龙女、韦陀和多闻天王。堂内同时配祀天妃和关帝,侍者包括千里眼、顺风耳、虎爷、关平、周仓、赤兔马。
这里本是唐人求平安或求财运的去处,偶尔也会允许来航唐人在此举办展销会,向住宅唐人分销商品。但今日殿前的院中却聚集了一帮留着月代头的倭国商人,这些倭人个个都身着华丽的吴服,有的腰间还插着打刀和胁差。
这主要是因为今日在此展销的并非南货,而是以参貂为主的北货,不仅单价高昂,而且大多数住宅唐人并没有销售渠道,因此受邀而来的无不是倭国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贤弟,这位是从江户来的后藤庄三郎,家父生前和他爹相交甚笃。他是幕府的御用商人,将军把铸币权承包给了他家,贤弟你船上的金子要卖出去,多半就着落在他身上。”
“这位是京都来的茶屋四郎次郎,也是幕府御用商人,据说初代将军就是吃了他爹进献的鲷鱼天妇罗,结果肠胃不适,驾鹤西去。”
“这位是大阪的鸿池善右卫门,靠酒业起家的,也兼做两替商,就是做钱庄生意的,畿内不少大名都在他家借贷。”
“这位就是末次平藏,长崎代官,之前和贤弟说过的。”
“这位是高木作右卫门,长崎的四位町年寄之一,也是幕府的御用物承办。他每年都会派船到暹罗等地,替将军家采办需用之物。”
“这位是荒木宗太郎,就住在浦上川畔,离此处不远。他是安南阮主的驸马爷,当年和欧二叔交情匪浅,如今倭国还愿意亲自出海的朱印船船主也就只有他了。”
毕竟,以心崇传虽然被赶出幕府的决策层,但并不像本多正纯一样被彻底打倒。将军仍给他在京都修了一座寺庙,命他以幕府僧官的身份掌管佛教事务,说不好哪天又会重回权力中心。
但当林海宣布完要出售的货物清单后,所有人都被惊掉了下巴:上万斤人参,三万多张貂皮,此外还有一万多两黄金,以及数量相当可观的其他各色皮毛,这些货物粗粗一算竟已是上百万两白银。
当天下午,林海就把甘夫号众人的分红和工钱都提前下发了,船上顿时欢声雷动,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时瘦猴走过来了,对小周道:“工钱发了罢,今夜要不要跟猴哥出去耍耍?”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价格都算是相当有诚意了,就算考虑到大批参貂涌入会导致市价下行,这个买卖也是相当有赚头的。倭国毕竟有矿,最不缺的就是购买力。
眼下正是葡船入港的季节,由江户、大阪、京都等地商人组成的丝割符年寄都汇集在长崎,负责给葡萄牙人带来的生丝划分等级,并按不同等级分别定价,然后统一买入。
瘦猴闻言对身旁的歪嘴等人道:“今夜就还是咱们老几位了,陈公子也说不去。”
“这位是三浦按针,洋名叫约瑟夫,也是朱印船船主。他爹是英圭黎人,当年家康公在江户附近封了二百五十石领地给他家……”
这次展销会是林海的主意,除了卖货之外,主要目的还是认识一下这些倭国豪商。林海不会日语,只是挨个鞠躬,那些倭国豪商也纷纷还礼:“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九指毫不在意道:“那老子也还有九十多两,当初在崇明那一把算是赌赢了。老子赌钱就是这样,输钱最多几十两,赢钱最少上百两,老子今晚再赌把大的给伱小子看看。”
这些人都是张敬泉请来的,足见他在倭国的面子仍然不小。
小周提醒道:“你还欠了人家三十多两。”
仅仅半天,林海带来的货物已被哄抢一空。当然主要是定好各人的份额,毕竟谁也不会随身带那么多银子,实际的交易还需在接下来几天完成。
小周摸摸怀里的银元宝,这才刚捂热呢,顿时有些不舍道:“你自去罢,我不去了。”
不过林海这次倭国之行的总销售额已经确定了,平户是二十三万两,长崎是八十八万两有奇,总数超过一百一十万两。
此外,甘夫号上还趴着十多万两白银,那都是两位天使在朝鲜辛辛苦苦搜刮来的。
正因如此,眼下倭国的人参供不应求,江户的参价常年维持在七十两上下。而林海报出的价格是每斤五十两,在场的倭国商人顿时个个都像红了眼的兔子,这比对马岛的参价还要便宜一成半。
葡萄牙人在这个过程中只能选择卖或者不卖,没有参与议价的权力。也就是说,只要丝割符年寄开出的价码比把生丝再运回去划算,葡萄牙人就只能接受。这就是丝割符制度,眼下还只适用于与葡人之间的南蛮贸易。
葡萄牙人每年都会在这个季节运来三千担左右的生丝,不仅量大而且稳定。这是长崎贸易每年的大盛事,无数海外商船都会在这个时候云集长崎,倭国资本雄厚的商人也有不少会在这个季节来长崎凑热闹。
可以说,眼下的长崎汇集了倭国近半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