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雄鸡唱白,沈世魁又起了个大早,这几年他仿佛越活越年轻,每天身上都有使不完的劲。
床上的朝鲜婢女被他起床的动静惊醒,赶紧起身服侍他穿戴,喉中娇声沥沥道:“天还早哩,老爷多睡会再走嘛,这么日夜操劳的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爷这叫日劳……”沈太爷笑嘻嘻道:“爷就这劳碌命,两位天使回程在即,这些日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你这小浪蹄子还不知足,莫非爷还喂不饱你?”
沈世魁走后,那婢女也起床梳妆。待到日上三竿时,她也出了都司府大门,径直往城外街市而去。
半个时辰后,皮岛一家生药铺的后室中,沈世魁的朝鲜婢女和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同床而卧,用朝鲜话对那男子道:“欧巴,你何时去见那个倭国来的商人?”
男子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朝鲜婢女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欧巴,伱是不是嫌弃人家了?”
男子错愕道:“素妍,你这是说什么话?”
原来这朝鲜婢女的名字叫素妍,她猛地坐起身来,大声道:“你一定是嫌弃我了,我来到椴岛还不是为了你,你还想让我被那个大明老头糟蹋到什么时候?”
“素妍,不是这样的。”男子慌忙起身解释,想到眼前的爱人先是被家老爷无耻霸占,后又被自己亲手送给那个明国都司,他的心就像被野猫挠过一样刺痛。
男子转头一笑:“我会邀请他明年再来皮岛,然后把他的情况上报给老爷,一切由老爷定夺。如果顺利的话,明年我们就能获得自由了。”
素妍从身后抱住了他:“欧巴,我们还是再耐心一点,继续寻找其他人吧。这个林掌柜毕竟是明国的将军,如果你把他带到老爷的私港,老爷说不定会杀了你。”
可惜的是,朝鲜地区并不适合水牛生存,优质水牛角主要依赖从中国进口。虽说朝鲜一直把大明当爹,但毕竟不是亲生的,作为朝鲜最重要的军需品,大明一向严格限制对其出口水牛角,以及用水牛角制作的弓面。
素妍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可是这个姓林的商人难道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吗?他是从倭国来的,肯定能买到黑角,而且他这次带来了很多焰硝,老爷需要的东西他都有。”
素妍的脸色一变,她的情郎曾和她说过,家老爷之所以想要黑角和焰硝,可不是为了倒卖赚钱。如果是这个目的,他从釜山倭馆就可以买到黑角,从皮岛就可以买到焰硝,以家老爷在朝鲜的地位,这不是什么难事。
男子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很可惜,这个姓林的不仅是商人,还是大明官员。”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他虽然饱读诗书,还会一口流利的汉语,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家生奴才,只因打小生得俊俏被选作了书童。
然而家老爷却想秘密购买,这就很难办到了。毕竟釜山倭馆的贸易是在官方监控下进行,而皮岛的焰硝只能从沈世魁手上购买,东江镇和朝鲜的大人物们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素妍像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喃喃道:“那怎么办?你已经见过好几个大明的硝黄商人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卖黑角,好不容易碰到这个姓林的,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
其实,他最开始准备去釜山,从豆毛浦倭馆寻找愿意走私的倭国商人。但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因为倭馆贸易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对马藩主宗氏,而宗氏几百年来都对朝日两国同时称臣,与朝鲜朝廷的联系十分紧密。
至于朝日之间的走私贸易,不能说绝对没有,但那都是极为隐秘的。朝鲜连对日官方贸易都是不情不愿勉强同意的,对于两国之间的走私那就防得更加严密了,那些连朝廷水军都发现不了的走私商人他又上哪儿找去?
对他来说,唯一的机会就在皮岛,明国的商人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可能有。想到这,男子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对他来说这是获得自由的唯一机会,对家老爷来说何尝不是大量获得黑角的唯一机会?
正因如此,几乎每一位朝鲜使节在朝天之时都背负了一项重大使命,那就是跪求大明爸爸多卖一些牛角、弓面和焰硝。但大多数时候这都是徒劳,唯有万历年间因为抗日援朝及萨尔浒兵败之故,明爹算是破格开恩了好几次。
男子的脸上露出苦笑,他深知大明对朝鲜管制最严的出口物就是黑角,其次才轮到焰硝。东江镇奉旨通商后,大明基本放开了对焰硝的出口管制,但对黑角却没有丝毫放松。
所谓黑角其实就是水牛角,这是朝鲜人的叫法,是制造优质角弓的核心原材料。朝鲜自古就是善射之国,盖马高原上很多村落还没有完全脱离渔猎经济,这些人都是天生的弓箭手,向来是朝鲜的重要兵源。
男子柔声道:“素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当初我向老爷提出要到椴岛来,唯一的请求就是事情办成后让我俩成为平人。老爷答应了我,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次机会,千万不能搞砸了。”
当天下午,林海在甘夫号上接见了素妍的情郎,答应了他的邀请。送走这位不速之客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朝鲜的天下属于两班老爷,像他这样的人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