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哈哈大笑:“我契兄一船货少说值几万两,却不知这买路钱有多少?”
黎忠国闻言大怒,咬着牙喘了两口粗气,却终究没有动手。林海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要惹得起李家,干嘛要收这点买路钱,抢人家一次够你们收多少年保护费了,还不是怕别人打击报复。
说实话,这年头纯靠打劫为生的海盗都混得很惨,小海商的本钱小,船上都是些不值钱的海货,大海商他们又不敢抢。像珠江口的海盗经常就会干些没出息的活,比如盗割沙洲上的稻田,打劫沿海的渔村等。
当年的谢天佑就是手底下兄弟实在太多,没法子才上岸劫大户,要不养不活这么多张嘴。这就是典型的过把瘾就死,谢天佑很快就上了广东巡抚的黑名单,一封手令下到澳门议事会,直接就被葡萄牙人团灭。
大海商之所以每年给航线上的扛把子们送礼,说白了也是怕这些人穷疯了谁都抢,说好听点叫买路钱,说难听点那就是打发叫子,这也算是海上不成文的江湖规矩。
林海见黎忠国沉着脸不说话,又道:“马徐两位头领不想投我义兄,这也是人各有志,众兄弟有愿跟这两位投大当家的,我绝无二话。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大舅哥和郑四哥那边,还望大当家的也不要勉强。”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要黎忠国不愿翻脸,讨价还价的意思也就不大了。黎忠国盯着林海看了片刻,摇曳的灯火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半晌后,他忽然笑出声来,收刀入鞘道:“成,冲你这份胆色,给伱个面子也罢。”
林海松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自己的面子没这么大,说到底还是忌惮李国助的实力,不过黎忠国既不愿承认,他当然也不会点破。
“多谢大当家的高抬贵手。今日在下新婚,承蒙大当家看得起,特特差姜军师来道贺,给足了我大舅哥面子,我就替他作个主,那条双桅广船就让马二哥带走,也算感谢大当家往日提携。”
石壁一听就知道林海谈成了,赶紧伸出双手高呼道:“众位兄弟,都安静些个,听姜军师说话。”
石壁点点头,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林海又道:“黎老大不但要人,更要船,我推说三桅倭船是李国助的,好赖把大的保了下来,你那双桅船却没保住。若是姜军师问起倭船,千万莫要说漏了嘴。切记!切记!”
黎忠国对林海的见面礼很满意,当即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哈哈大笑着吩咐姜军师:“快送新郎官回去罢,新娘子想是等急了。既送了礼,你也讨杯喜酒喝喝。”
婚宴总算是开张了,马玄生和徐贵相自觉没趣,把主桌的位置让给姜军师,干脆去双桅广船上喝酒。这一来基本上要走的也就跟着去了,广船上不想走的那些就上了末次船或连环舢板。
林海颔首称谢,这黎老大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大哥的,说话做事还是有些讲究,毕竟做大哥的都爱惜羽毛,混江湖名声很重要。
姜军师冲石壁一笑,又对他们四兄弟道:“黎大当家的说了,几位都是自家兄弟,有愿上船的,明日就去喝齐心酒。不愿上船的也还是兄弟,只要在珠江口这片天地,黎大当家的还是罩着列位。”
他说着又对林海道:“林兄弟,黎某认了你这个朋友,喜酒我就不喝了,免得石蛮子不自在。你替我带句话,多年的老兄弟莫要生分了,有事就来找我,珠江口左近黎某人还罩得住。”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石壁就剩下几条舢板,只能带着手下兄弟上他的末次船,无形中就拔高了他在这个团伙的地位。
石壁有些恼火,黎老大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姜军师没说这些话,便是要他来开口。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法子,说到底黎老大是给李国助面子,他这个大当家并没有发言权。
他说着对众人团团拱手:“黎老大是我旧日大哥,是走是留大家都还是兄弟。大家伙儿今夜只管放开肚皮吃喝,酒肉管饱。”
石壁憋着气站上凳子,伸出双手在空中虚按:“众位兄弟,且听石某人说话。姜军师的话可听明白了?愿投黎老大的石某人不强留。大家伙儿兄弟一场,那条双桅船就送给要走的兄弟,算是我做大哥的一点心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鸦雀无声的末次船上顿时一片哗然。之前的局面大部分人都看明白了,有那脑子不灵光的也和其他人交流过,石壁派林海出马,很多人都以为是气疯了,想不到真让这新郎官翻了盘子。
石壁那条船算上折旧也就值千把银子,林海干脆好人做到底送给黎老大了。出来混讲的就是交情,有澳门在,珠江口他早晚还要再来。既然条件谈定了,后面这个就算是见面礼。
就拿今天这出戏来说,马玄生和徐贵相算是二五仔,石壁多少有点出尔反尔,他黎老大却干净得就像白莲。姜军师上来就装着以为四兄弟商量好要投黎老大,还要等马玄生先动手再去收拾残局,这火候拿捏得十分到位。
姜军师刚一开口周围就响起一片窃窃私语,马玄生和徐贵相登时就变了颜色。后头的人没听清楚,纷纷问前面的人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
船上众人见林海回来了,赶紧放下舷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