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季风吹过澳门,吴记客栈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天字一号房内久久没有动静。
录音还在播放,后面的内容不算太长,大致是郑芝虎让黄程作好安排,在李国助回程时将其除掉。这件事最好能做得不留痕迹,别落到他郑家头上,方便后续郑芝龙在团伙内收拢人心。
李国助站着听完了录音,呆立片刻后突然一转身,猛地抬手,五指箕张抓向林海的咽喉。
林海反应神速,右手闪电般探出,一下拿住李国助的腕关节,顺势将他的胳膊反剪,与此同时他的左腿已扫中李国助的后膝。只一瞬间,李国助已被他撂倒在地,双手反剪在背后动弹不得。
林海用膝盖压住李国助的后背,拿住他的虎口麻筋,用力按压着道:“老兄,这是唱的哪一出?”
李国助的额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我大意了,林先生这般身手,做账房委实屈才。”
林海手上加劲,冷笑道:“你不大意也还是这样,不信可以再试过。兄弟特意来报信,老兄为何突然动手?”
李国助倒是条汉子,闷哼一声道:“你装神弄鬼,瞒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
林海怒道:“我没有骗你,那确实是黄程和郑二官的对话。”
李国助咬牙道:“伱最好没有。这里有我几百个兄弟,我虽被你拿住,只要发一声喊,你也走不出这客栈。”
如果不杀这两人,不管他找什么理由回台湾,那舅甥俩肯定会怀疑阴谋暴露,
林海知道李国助怕他跑路,干脆道:“既如此,兄弟先睡会子,为着老兄的事,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这海上的快慢可没个准。尤其现在,华南海上刮的是东北风,回台湾是近迎风航行,可不比顺风时那么快,某些航段甚至可能需要不停戗风走之字航线,那就更是龟速。
若是黄程和郑芝虎的人先到,郑一官很可能会狗急跳墙,到时李旦还蒙在鼓里,八成要遭了暗算。
郑芝虎继续嘴硬:“但有半句虚言,我便是丫头养的。”
李国助一时语塞,心思开始转动起来,难道……那姓郑的小白脸当真狗胆包天?
林海吹着手中的茶水,头也不抬道:“说说罢,昨日下午和你阿舅在书房里说些什么勾当?”
林海讶然道:“方才不是给你演示过?你想是有些耳闭,没听到这宝镯录下你的声音?”
李国助爬起身来,踌躇片刻道:“就依你言,只是委屈先生在此稍歇,等着那舅甥二人到来。”
林海接着道:“兄弟来报信,一是和老兄一见如故,不忍看那姓郑的白眼狼夺了令尊基业。二则也不怕老兄笑话,兄弟原本在泰西经商,一场海难才沦落到如今这田地,要重整家业,少不得还要指望老兄布施。”
加了两块砖后,在黄程杀猪般的嚎叫中,林海笑眯眯凑近道:“还要死鸭子嘴硬?你外甥都招了!我劝你老实交代罢,看在你我棋友份上,我向李大公子求求情,或者可以饶你的家人不死。”
他突然收住笑容,劈头冲黄程大吼:“快说!红毛给郑一官的是什么毒药?”
这小子咬着牙打死不招,加了三块砖竟然还硬挺了一炷香功夫,让林海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李国助的声音也软了软:“那宝镯说的话,我怎知是真是假?”
他松了松手上的劲道,笑道:“你只要喊一声,我保管先死的是你老兄,我们还是就这样说话为好。”
林海道:“你却忘了他背后还有红毛,既有这张虎皮,你那些叔伯还不是扁扁的服?须知毒杀令尊的那药就是红毛给的。此外,黄程的东家你当是知道,那位大掌柜可是半个官府中人,你怎知郑一官是否暗中受了招安?”
林海哭笑不得,特么的吹牛逼吹过头了,他要怎么跟古人解释这个宝物神通有限,只能录音,不能合成声音?
他无奈苦笑:“却是冤杀了我,老兄不信那郑一官要谋害令尊?”
李国助道:“既是有神通的宝物,我怎知这不是你变的戏法,教那宝物这般说话。”
接下来就是刑讯逼供的戏码,林海用了最简单的老虎凳。李国助手下把黄程绑在椅子上,双脚置于面前的横凳,两条腿与上身呈直角,接着就开始在他的脚踝下垫砖……
当天下午,黄程和郑芝虎来到了吴记客栈,刚走进天字一号房就被李国助下令拿下。按照午饭时林海的交代,两个人要分开审讯,郑芝虎被押到客栈另一端的房间,林海决定先从他入手。
李国助哑然失笑:“这便是你的破绽了,郑一官区区一个通事,就算是杀了我父子二人,他何德何能号令我帮里的叔伯兄弟,哪个会伏他管辖?”
郑芝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梗着脖子吼道:“老子打小不读书,从不去什么鸟书房。”
林海嘿嘿笑着:“此话当真?等会子问完你阿舅,要是另一番说辞,可莫要怪爷爷手辣。”
林海道:“那黄程和郑二官说了,他要取令尊而代之。”
郑芝虎倒是硬气一点,这家伙有个诨号叫“蟒二”,在后来的郑氏集团中素来以勇悍著称,与其兄郑芝龙并称“龙智虎勇”。
林海只是冷笑,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