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声质问好似站了理,姜姒妗却觉得浑身都在无力,她不欲再和他争执,只是垂头整理凌乱的裙裾,她不说话,安静得不同寻常,一举一动却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头一次对周渝祈表现出这种态度。
她一点点拢起衣襟,将腰带也整理好,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穿梭在青丝中,很快将发髻梳理好,很快,雅间内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彼此相贴,也没有彼此争执。
仿若岁月静好,但谁都知道底下的狼藉,周渝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姜姒妗不和他吵闹,其实并非是真的没有情绪,只是懒得和他争执罢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渝祈脸色逐渐一点点铁青,姜姒妗的态度仿若是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让他从掩饰太平的沾沾自喜中清醒过来。
他忽然出声
“夫人,你我是夫妻,该是要相互扶持,若是心底有情绪,也要早点说出来解决。”
“这是夫人曾经和我说的话,夫人
难道忘了么”
周渝祈紧紧盯着姜姒妗,他不知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不断提醒姜姒妗他们是夫妻这一件事。
周渝祈很清楚,除此之外,他再也拿不出筹码绑住姜姒妗。
女子仍是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安静得让人觉得她好像格外温顺。
周渝祈却是越觉得不安,最终,他咬声“爹和娘想来也是不愿见你我之间有隔阂的。”
姜姒妗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她轻扯唇,重复了周渝祈的话
“你我当然是夫妻。”
周渝祈读不懂姜姒妗的情绪,但在姜姒妗开口后,他就无声地松了口气,他知道,不论姜姒妗如何想,今日一事终究是过去了。
他在心底安慰自己,谁家夫妻没有争执呢
都会过去的。
雅间内好像风平浪静,周渝祈上前要扶住夫人的手,在她侧过身表示不愿时,也没有强求,只是温润低声
“今日是我孟浪,惹了夫人不快,我给夫人赔礼道歉,夫人快消消气。”
案桌上的茶水早就凉了。
外间的热闹似乎也隔了一层,姜姒妗终于舍得抬头看向周渝祈,他穿着一袭深色常服,和往日似乎没什么区别,但姜姒妗却是觉得他早变得有些陌生。
沉默解决不了问题,姜姒妗在许久后低低出了声,这件事终究是被揭了过去。
但姜姒妗很清楚,这不过都是粉饰太平罢了,问题的核心根本不曾被解决。
忽的,外间响起一阵嘈杂,将姜姒妗的心神牵引住,她倏地转头看向屏风外,周渝祈虽然不解她为何反应这么剧烈,但刚哄好了人,他也不想再生是非,便也顺着她往外看去。
“快快走”
“走水了”
等听清外间传来的声音后,两人都是脸色倏然一变
周渝祈脸色难看,有不满也有慌乱,拉住夫人转身就往外走“快,夫人,我们快离开”
一出雅间,两人才发现颂雅楼内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不断拥挤,周渝祈怕有人将姜姒妗撞到,一直将人紧紧地护在怀中,再抬眼望去,后门的方向已经升起了浓烟,众人掩住口鼻闷头往外冲。
姜姒妗也是其中的一员,但她却是不着痕迹地攥紧了袖子中的手帕。
这场大火真的只是意外么
姜姒妗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在踏出颂雅楼,周渝祈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真是晦气。”
姜姒妗没附和,周渝祈再回头看了一眼颂雅楼,也摇头道
“这一场大火不知要烧掉多少银钱。”
京城寸土寸金,这颂雅楼该得本就雅致,处处都花了不少银钱,再说,颂雅楼这一烧,往后必然要有一段时间修整,对于颂雅楼来说,停歇一日都是在亏损惨重。
姜姒妗比他要懂其中的道理,她忍不住地回头去看,在看见颂雅楼二楼处隐约站立的人
时,她脸上陡然褪尽了血色。
是他。
姜姒妗一眼就认出了裴初愠。
姜姒妗立时意识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难得有点失声。
裴初愠是疯了么
不算颂雅楼的损失,他难道就不怕发生意外么
姜姒妗头一次意识到她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甚至,他如今居然还敢站在楼上不曾离开。
没有道理的,姜姒妗陡然了然裴初愠要做什么。
他就是要亲眼确认她是不是离开颂雅楼,要确认她和周渝祈没发生什么
姜姒妗浑身都在发颤,她又一次在心底问,裴初愠是不是疯了
但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他难道不知道,他就算阻止得了这一次,也很难禁止这种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