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渐渐的大了起来,雪花透过敞开的窗棱飘了进来,伴随着略感凌冽的刺骨寒风,在地上留下了一小片融化后的水印。 文望松从面前的茶杯中抬起头,眉眼柔和地看向坐在对面同父异母的妹妹,像几年前那般揣摩她的心思似的笑问道。 “……何来此言?”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哥为什么会帮他们带话?”柳眉轻蹙,少女略带埋怨的清冷目光此刻却是格外的灼人,像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般不肯松口,“不就是觉得一直跑来跑去跑累了,想把我这个绊脚的给送出去吗。” 咄咄逼人,却又懂得分寸。 不会令人感到过度接触,但却带着无法忽视的距离感。 即使重新相认,欠了就是欠了,不会因为一丁点的探望而亲近,更何况是十几年的不管不顾。 老一辈人压制只是借口,若是真有爱女之心关切,不会杳无音讯多年,直到现在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青楼女子时常经受着有关待客之道的训练,连同一举一动,一姿一容都被要求了十分严格的内容。 客人送的礼物可以收下,但必须给人伺候实在了,不得反抗,更不得伤到客人。 可这一切都和文欲竹无关。 原本便是文家的次女,因为一些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恩爱纠葛而不得已落去青楼生存。 纵使身在勾栏之中,身在此处,也并不该此处。 总的来说,比起那些靠买卖身子生存的女子,文欲竹是个格格不入的人。 有点像街上卖糖小贩所贩卖的色泽青绿的薄荷凉糖,入口清甜,仔细回味,舌苔又会带上冰凉的感受,又凉又甜,倒是有些爽口。 文望松憋着笑,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那个坐凳上,抬手摸了摸插着精美银簪的长发,勾栏中的下人手都是很巧的,在不踩伤揽客女子的乌黑长发的同时将其编织盘成好看的发髻,带上几枚精致的华美簪子,有种难以言喻的美,蛊惑人心。 却又与这座青楼中其他的妖媚女子天差地别。 她无须靠出卖身体作为本钱,也无须考虑着下一顿饭有没有着落,有文家在背地里施压暗示,楼主根本也不敢因为揽客的多少铤而走险。 毕竟一旦走出这么风险无尽的一步,稍有不慎,甚至会闹得人财两空肝脑涂地的地步。 他的妹妹,即使并非从同一个母胎中出来,可说到底血缘关系摆在那儿,属于同一脉,这件事也是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 晚了十五年的父爱,如今却只能以一种僵持木讷的方式传达到她这边,若是没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的话,这些东西可能从一开始就会被她丢弃烧掉。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压缩自己习武读书的时间,用更加多的关心,去融化那颗因为冷落而冰封的心。 毕竟松与竹,从来都是一家的啊。 文望松将手收了回来,视作玩笑话地摇了摇头,浓眉轻蹙:“瞎说些什么呢,只是让你走个片场而已,免得江湖上关于文家的流言蜚语更甚,你虽然不提,但也肯定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吧?” 文欲竹细若蚊吟的“嗯”了一声,末了抬眸道。 “……那我要是真被选成新娘了怎么办?” 这样不但没法离开青楼成为自由之身,毫无疑问等同于进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青楼和家门,对她来说其实无差,无非都是居住的场所,回文家,等于需要承受数不胜数的流言蜚语和冷眼旁观,而在这里,有文家撑腰,她也无需担心贞洁之事。 平日里无聊了可以弹弹琴喝茶逗鸟,碰到节日还可以派下人去街上帮她带点小吃,实在觉得无事可做,偶尔自己下楼遛遛弯享受享受日光。 而不是去到江湖上哪个名门正派当笼中鸟池中鱼。 文望松也不可能不懂她的想法,不清楚她的底线在何处。 白衣公子淡笑一声,安慰似的轻声道:“这个你可以放心,父亲已经传书信和宫门少主打过招呼了,在必要时刻一定会保住你的安危,选亲一旦结束,就会择日亲自派人将你遣回文家,也不会有什么嫁与他人之说。” 文欲竹一顿,有些不确定的说:“所以……家主的意思是想让我借着宫家选亲的风浪,带着宫门选秀娘的身份回到文家是吗?” 这样一来,即使那老头再有怨气,自然也会看在宫门家大业大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望松点了点头,而后却又十分不应该地垂了下去,嘴中呢喃:“只是……” 文欲竹最是对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不下去,于是出声主动问道:“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