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 胡翰一脉所有年轻子弟尽数被屠戮干净,胡弦满心黯然。
并未将思绪陷入黯然中,胡弦轻叹一声, 朝身后比划出一个手势来。
然后,胡家大门再次打开。
胡弦先一步自其中走了出来, 随后, 门内又走出来许多妇人打扮的女子, 极少数男子, 以及一些在十岁以下的孩童。
这些女子有修士也有并未入修炼之道的, 男子亦是如此,孩童则即便开始修炼,也仅仅刚刚引气,连炼气一层的修为也无。
胡弦面露凄然,将身子让了让, 道:“这些便是胡翰一脉余下之人。”
——胡翰一脉相关之人极多, 有已入修炼的、未入修炼的、能修炼却境界低微的以及不能修炼的, 有年长的、也有孩童。另外男修有妻妾、有被他族女修招赘的, 女修或是出嫁、或是和离回归族中、或是招夫入赘、又或是尚未出嫁。其中除了出嫁的女修以外, 其他照道理,也都同属胡翰一脉。
先前被推出来任由晏长澜等人报复的,乃是胡翰一脉中所有的男女修士, 而眼前的男女便是男修的妻妾、女修的赘夫、有胡翰血脉但无有灵根修炼之人。孩童们同样是胡翰血脉, 可年岁太小, 修为全无,也不曾被推出来厮杀。
但晏长澜一行此来是为报复白霄峰一脉的仇恨,胡翰一脉的任何一人都理应在报复之中。那些可以参战无论是否死绝、能不能有人逃脱,这些无力参战的胡翰的血脉, 也都要在最后被同样推出来——按照常理,他们才是必死无疑的人。
至于妻妾、赘夫们,则看复仇的一行人是什么念头了。
同样被诛也不足为奇,当年的白霄峰上死去的,也有仅仅是暂时留在峰上的毫不相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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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叶殊以外,晏长澜、陆争与葛阮夫妇在见到这些人之后,都微微怔了怔。
叶殊前世身为叶家的少族长,即便叶家家风清正,并不会做出主动屠灭他族之事,但经由这无数的年月绵延下来,也总是会有与其他势力的摩擦,其中成为仇恨的亦不在少数。他经手了家族许多事务,自身也时常阅览典籍,自然知道许多潜在的规矩。
因此,他早已知道会发生何事。
但晏长澜等白霄峰余脉却不同。
早在最初决定复仇时,晏长澜提起的便只有胡翰一脉的炼气、筑基修士与那最大的仇人胡翰,与他们相关的那些,打从开始就不在他的计算中。叶殊知道晏长澜的心性如何,不曾对他提起这潜在规矩,晏长澜自己更是从未想过。
陆争、葛阮夫妇也是如此。
前者虽为邪修,但意志从未堕落,后二者诚然是最为仇恨胡翰之人,可杀光所有受其好处、与其有学院的修士以外,他们却不会迁怒那些嫁出娶入赘入以及尚且年幼的。故而他们亦是从未想过,在屠戮了所有参战的修士之后,还会有这些只消他们一句之下便会尽数就死之人。
怔过之后,晏长澜几人反应过来。
陆争皱眉,对此毫无兴趣。
葛阮夫妇看向晏长澜,眼里有着询问与犹豫。
叶殊依旧不言。
在白霄峰余脉复仇的前后,他始终不曾多言。
晏长澜沉声道:“此间事了,我等告辞。”
叶殊微微抬手,将疾行飞舟再度祭出。
一行几人都不发一语,只各自进入飞舟之内。
这一回,轮到胡弦愣一愣了。
他是老奸巨猾之人,此番见得白霄峰余脉众人反应,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从无屠尽余血之意?再思及胡翰曾经所为,越发有些唏嘘。
胡弦心中长叹,面上则是颇带敬意地说道:“诸位请。”
旋即,疾行飞舟调转船头,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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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条斯理喝完一杯茶的淳于有风放下了面前的茶盏。
同时,风凌奚站起身来:“我们也该告辞了。”
胡智元露出一个苦笑,站起身来相送:“风剑主,淳于剑主,此番怠慢。”
淳于有风懒散一笑,随意摆了摆手。
两位元婴剑修走到窗边,只一瞬,就化为剑光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后,胡智元的神情微微有些难看。
他是如今胡家修为最高之人,也是镇族之人,任凭是哪个家族的顶尖战力在面对敌人时毫无还手之力,都是耻辱——即便敌人的到来是族中子弟自作自受。
更何况,他不得不将族中一脉交出。
不论是什么样的势力,在自家族人闯出大祸后,往往都更愿意自行处罚,而不是让外人插手。便是说好了他们自行解决恩怨,可来者气势汹汹、背靠顶级宗门,与任由族人被人屠戮又有何差别?
胡智元尽管理智上早已做出决定,也对胡翰一脉并无感情,可胡家大门前的血流成河,依旧刺痛了他的眼——在他神识扫过外面的战场时。
奈何无能为力。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哪怕是他再进一步,也依旧远远比不上那位惊天剑主,以他的天资和资源,日后也永远都不可能在风凌奚之上。
他只能潜心修炼,并吩咐胡弦严厉督管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