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手掌周遭的阵纹徐徐变动,而晏长澜的神色,逐渐变得有几分痛苦。
叶殊皱起眉来。
他犹记得先前已替自己这位至交解开了心结,却不曾想到,其心结还有更深者……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心结,叫他在那幻象里露出如此神色来?
一时间,叶殊心中也有些不舒坦。
他虽面上不曾多言,实则待晏长澜最为看重,晏长澜心里有他不知的心结,自是让他生出几分担忧来。然而如今他却也帮不得对方,只能瞧见晏长澜面上痛楚越发深重,最后手指慢慢松开,竟也如先前那些修士一般,自登仙壁上跌落下来!
叶殊神情微变,身形晃动间,已出现在登仙壁下方,旋即伸出手去,将晏长澜一把接住。
晏长澜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睁开眼来。
此刻,他眼里既有悲恸、又有绝望,更有一种难言的情愫,直击而来。
叶殊见到他这眼神,心里一震。
长澜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露出这般的神情?!
此刻,他更有几分自责,若是如此深刻心结,他先前却全无半分察觉,这着实不该。
叶殊一时未忍住,脱口唤了一声:“长澜!”
晏长澜听得叶殊唤他,恍惚间似乎才回过神来,对上叶殊的眼眸,口中喃喃道:“阿拙?”旋即他似乎松了口气,“是阿拙。”
叶殊不知晏长澜方才到底瞧见了什么,但如今看其反应,便知恐怕与自己有关……好在此刻,他已然醒转。
然后,他声音不禁更和缓些,说道:“长澜,你可无碍?”
晏长澜吁了口气,见自己还被叶殊抱着,连忙起身。
而后,他露出一丝赧然:“先前被幻象所迷,让阿拙见笑了。”
叶殊见他如此,才略微放心:“修行日久,你我还要携手同行,你万勿多思。”
晏长澜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惨然,却笑了笑:“我知,阿拙且宽心罢。”
叶殊并未发觉他这一点不对之处,只点了点头,不再多劝,以免弄巧成拙。
晏长澜见叶殊如此,心下微叹。
原本他以为自己只伴在阿拙身边便已足够,但真正攀上那登仙壁后,才知绝非如此。
·
且说晏长澜攀爬登仙壁,先前不过是觉着有威压临身,叫他的肉身备受磨砺,但他自修行以来便从不曾放弃肉身打磨,只是威压而已,又如何能难得住他?他自然是迎难而上,尽力地朝着上方攀爬。
然而先前倒也还算顺利,爬着爬着,在晏长澜的眼底,就出现了一些若有似无的幻象了。
这幻象,最初叫晏长澜以为,他是回到了十一二岁的模样。
在那时,他为凡人界一处小城的少城主,不知天地广阔,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却是最为尊贵的少年人。他自幼习武,却秉承父亲教诲,绝不敢做那仗势欺人之事,在城中颇受百姓爱戴……也是那时,他少年意气,神采飞扬,最是得意不过。
这一重幻象,正是曾经晏长澜时时回想,很是不舍的一段光阴,无忧无虑,最为牵挂的不过是当地民生,自身武学,亲人康健……最终继承城主之位,爱护百姓。
那幻象不断推进,叫他仿佛当真在那幻象之中成长,由少年变为青年,又由父亲指定妻子,与其成婚。
但就在成婚当日,晏长澜却是陡然醒来,只因他内心深处早有所爱,即便是在环境之内,亦不愿将自身交托给一名陌生女子,故而不再被幻境迷惑。
更何况,年少无忧虽好,过寻常凡人、做一小城城主也曾是他心中所愿,可那一段时日里却并无他爱慕之人,总叫他心头空落,怅然若失。
若非是在那幻象之内,晏长澜瞧见了压在心底的至亲生父,他恐怕更不会沉溺其中了。
而后来,晏长澜到底是已然为父报了仇,故而他虽是牵挂父亲,却不至于不肯面对真实,不肯接受父亲已然陨落之事……
晏长澜醒来后,自是继续往上攀爬,然而越是往上,那幻象便越是强烈,将他少年时种种温情种种自在潇洒尽数展现,可这些早已无法将他动摇,故而他仍旧不曾停下。
终于,他偶尔还会挂念的少年情景渐渐淡去,那家族破碎那晚,惨烈经历,重被翻出。
晏长澜对此深恨,但仍是因着早已复仇成功,能让他愤怒于当年那凶手,让他怀念敬爱之父,却不能让他停下脚步……
直至那幻象似乎寻到了如今的晏长澜最为薄弱之处。
那一份……连他自己也觉着不当存在的,对挚友的爱慕之情。
因此,新的幻象便直击这薄弱之处了。
在幻象之内,晏长澜将这登仙壁攀爬到高处,之后也时常练习,直至开园之日,连续三日取得头名,在石杏园里采摘不少石杏交给叶殊,随即他便与叶殊一起在此地,一个刻录阵纹,一个查探当年荀浮真人之事……后来查出这黄沙坟地并无蛛丝马迹,他便回去,与叶殊一同继续历练,也继续调查……
后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两人一□□行,情谊越发深厚,而晏长澜对叶殊的爱慕之情也一日日深刻,渐渐竟连他自己也生出几分无法隐藏之感。
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