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越说越过分,谢渊白喝道:“住口!大人的事,小孩子怎可置喙?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毫无规矩!”
琮哥咬着嘴唇,含泪看着他,却也不敢再说下去。
“乳娘,把琮哥带下去!”谢渊白有些气急败坏地喊了句,一甩袍裾,起身往里间去了。
琮哥跟着乳娘出去了,屋里恢复了先前的寂静,暮色一点点暗下来,映得谢渊白面色阴郁无比。
他一个人在屋里踱来踱去,踱了个把时辰,仍是一腔气闷无处发泄。
既有对萧淳庆的不满,也有对儿子的不满,既有对萧淳庆的愧疚,也有对儿子的愧疚,中间还夹杂着对一些对柳绵儿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要问他为何这般冷淡夫人,主要原因自然是柳绵儿。
他扪心自问,确实对柳绵儿产生了一些男女之情。
他知道,凭柳绵儿的身份,她是绝不可能给自己做妾的,他也没想过纳她,更没想过停妻再娶,虽然他有所动心,却并没有冲昏头脑。
既然此生都无缘跟柳绵儿在一起,那放任自己在心里想一想又有何不可?
聪慧如萧淳庆,很快就洞悉了他这种想法。
这个女人如此霸道,明明她的地位丝毫不会受到威胁,可她竟然连丈夫想一想别的女人都不许,她连他的心思都要干预。
这才是谢渊白对她最不满的地方。
他本以为像这样担着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也算一种富足。
可今日在醉仙楼听到的那些话,让他对自己、对柳绵儿又有了新的想法。
柳绵儿在京中男人口中竟是如此不堪,而听他们所言,也并非全是无中生有的诋毁。比如柳绵儿跟张觅同游这种事,多半不是凭空捏造,因为一查便知。
张觅乃是京中有名的色中饿鬼,名声烂透了,柳绵儿竟然与他一同出游,可见确实不够自尊自爱。
谢渊白自问不是一个轻信谗言的人,可张觅等人的污言秽语里,有几句他不得不信。
短短几个时辰内,柳绵儿在他心中那种纯真浪漫、至洁至清的形象,已经有所崩塌。
思虑良久,谢渊白终于把小厮礼圭唤进来,吩咐道:“派人去打听一下柳绵儿小姐的事情,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事无巨细都回来禀报于我。”
礼圭领命,道:“公子莫急,要打听一个人的所有事情,虽说人就在京城,也得好几日工夫,公子请耐心等上几日,小人一定不叫您失望。”
第二日礼圭就带了一些信息来报。
“柳小姐在京中风评一向不太好,近两年越来越差了。她似是十分恨嫁。遇到对她示好的男子,便是那人言行轻佻无礼,柳小姐也不会疾言厉色斥退他,反而会同他调笑,而且对许多男子都这样,有点到处撒网的意思。”
谢渊白冷笑道:“自古红颜命途多舛,她容貌出众,又有才名,定是别人嫉妒她,故而恶意中伤。继续查。”
他虽然这般说,但心中那个疙瘩却越来越大。
又过了两日,礼圭来报。
这一次,礼圭脸上神色凝重,犹豫了半晌才道:“公子,这一次咱查出了那篇十分有名的策论《黎元三忧》,不是柳小姐写的,作者另有其人。”
谢渊白震惊得无以复加,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可能!”
他怀疑地看着礼圭,“她那篇策论太过出色,我曾经也有所怀疑。我仔细通读之后,挖了不少问题,想了不少刁钻切口,详细问过她,每次她都能侃侃而谈,可见对策论中所提及的民生问题深入思考过,是真的有自己的见地。若她不是作者,怎能对文章那么熟悉?”
礼圭摊开手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小的已经打听到了那个真作者,名叫董越,是个二十多岁的秀才,家住平安巷青草胡同,公子若是有疑惑,不妨去找他问一下?”
谢渊白想了想,为了证实此事弄错了,更为了证实柳绵儿的清白,他决定会会这个董越。
接下来一整天谢渊白都心事重重,在翰林院熬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散值,刚出翰林院大门就吩咐来接他的马夫,驾车直奔平安巷青草胡同。
他要找的那个名叫董越的人,就住在胡同尽头一座又老又破的小宅子里。
宅子大门几乎快塌了,门板上虫洞密布,又饱经风吹雨淋,木质近乎朽烂,门上铜环锈迹斑斑,显然这宅子的主人十分贫寒。
礼圭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男子出来开门。
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生得白净俊秀,温文尔雅,身上衣裳虽然破旧,倒也洗得干净,只是他的左臂空空荡荡,显然那胳膊齐肩断去了。
谢渊白拱手道:“请问阁下是董越董相公么?”
那男子点头道:“在下正是董越,不知贵人来此蓬蒿之地找在下,有何贵干?”
谢渊白长揖道:“在下谢渊白,有些事情想跟董兄打听一下,不请自来,还望董兄见谅!”
董越见他衣着华丽,气质不凡,但身上并无矜傲纨绔之气,脸色和眼神反而颇是诚恳,因此拱手道:“请进。”
宅子很小,只有浅浅一进,小小三间房子,董越把谢渊白请进中间的堂